第59章

  苏容妘拍了拍宣穆的肩膀,鼓励他将实情说出。
  宣穆上前一步,对卢先生拱手作揖,礼数周全:“却是如孟兄所言,我动了手,但孟兄曾不止一次对我动手,我只是自保罢了。”
  “动手?谁看到我对你动手了!”孟小郎君率先一步开口,“可所有人都看到你对我动手了,你这种人,还不赶紧滚出学堂去!”
  苏容婵几步走到了苏容妘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口:“姐姐,你在这争辩什么,小孩子打闹而已,赔礼道歉又能如何,还要将我的脸丢到什么地步?”
  她扬起一个歉意的笑:“孟小郎君别气,这是宣穆做错了。”
  苏容妘却是在这时候甩开她的手:“错不在宣穆,你凭什么要叫他认?”
  苏容婵被她甩得后退了一步,孟夫人见状咬牙开了口:“难怪这狼崽子能对我儿下这般毒手,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做姐姐的竟为了溺宠孩子这般对自己妹妹,这种人能教养出什么好儿子来!”
  第91章 他的一句,比旁人百句都有用
  正堂之中的吵闹声在耳边回荡,苏容妘顶着嫡妹催促的眼神却是半点都不愿退后。
  “你既说是宣穆动了手,可你怎得不好好看一看,两个孩子谁衣衫干净,又是谁一身不净还面上带伤?莫不是你要说,是宣穆自己突然就对孟小郎君动手,最后还把自己落得一身伤?”
  她冷笑一声:“若真是如此,我倒是想问问孟夫人了,贵府小郎君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怎得我家宣穆不去对旁人动手,就偏生对孟小郎君动手了?”
  言罢,苏容妘凌厉的视线落在了孟小郎君身上。
  小孩子本就不如大人会隐藏情绪,更不要说他自己心虚,被这般一看,当即腿上一软,直接埋入娘亲怀中呜呜道:“我没有,是他招惹我的。”
  孟夫人给儿子顺了顺后背:“不怕不怕,有娘亲在没人敢把你如何。”
  她抬眸怒瞪苏容妘:“我当你有什么本事,原是只会去吓小孩子,那狼崽子为何对我儿动手?还不是因我儿天资聪颖、身份贵胄,他心生嫉妒这才动了手!”
  苏容妘当即反驳:“书院之中谁拎出来不是贵胄,我与宣穆虽不愿去攀扯什么,但毕竟也是见识过裴府的,难不成孟家竟是比裴府还要富庶气派,能叫一个见识过裴府如何的人,还生出来伤人的嫉妒之意?”
  这是苏容妘第一次拿裴家来做借口,这也是以往裴涿邂一直防备的事,可她彼时却不得不用上一用。
  孟夫人面色当即难看了起来,如今朝中旧臣也好、新贵也罢,可当真是无人敢与裴府争短长。
  “你们又并非裴府之人,裴府再是气派有与你们何干?又如何不能心生妒怨?你少为你儿子找借口!”
  彼时从外面一直看热闹的学子之中,有一人站了出来:“卢夫子,我亦觉苏学子不该留在学堂之中。”
  他陡然开口,所有人的眸光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说话之人看着不过比宣穆长个一两岁,生得清秀却板着一张脸,一身白衣却是衬得气质端庄,半点没有稚童的影子。
  他几步上前来,对着在场之人拱手,最后道:“学堂之中既是考验秉性,也是考验学识,苏学子既二者都不占,合该退出学堂才是。”
  孟夫人当即道:“你瞧瞧,连同窗都看不过去了,这崽子究竟在学堂之中都做了什么恶事!”
  宣穆看着说话的白衣小郎君,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吴师兄,你竟这般想?”
  吴怀珉比他们更要早地跟随卢先生,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古板严肃,学子之中都看重他,敬他一声师兄。
  比起旁得,如今面前这位最是正直不偏私的师兄所言,更叫宣穆伤心。
  他的手攥得紧了紧,若非还有娘亲撑着,他当真想要就此离开学堂,随了他们的意。
  吴怀珉看着宣穆,眉头紧皱在一起:“苏学子,你能入学堂之中,本就是投机取巧,你在一日,便一日被人所不容,你要记住,你我既是读圣贤书之人,走的每一步都要凭着真本事,靠着人情与权势,求学路是走不长的!”
  苏容妘却是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对劲来的,凝神问:“是谁同你说,宣穆入学堂是靠投机取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苏容妘还要再说,可这次嫡妹不再给她机会,直接过来死死拉住她,其身后的婆子则是要拉扯宣穆。
  “你还闲闹得事不够大,难不成还要惊动到夫君耳中去?”
  她压低声音:“错不错的就那般重要?这同窗都站出来了,你说再多有什么用,好好认个错,出了学堂又如何,叫夫君再给他寻个先生就是了,可孟家万万不能得罪,咱弟弟还得去娶那孟家女呢,你可快老实些罢!”
  可苏容妘半点不想退缩:“重要。”
  这二字掷地有声,叫谁都知晓她不愿退后半步,她推拂开婆子对宣穆伸出来的手,即便是明知此事在所有人眼中都觉得是宣穆有错,却还是要开口。
  可她无论再说什么,便只能看到卢先生叹气失望的神情。
  她咬着牙,若是此事遭到她自己身上,她定会觉得大不了一走了之,此处尽数是些头昏眼瞎之辈,有什么可待?
  可此事是遭在宣穆身上,他入学没有
  比旁人少半点考校,甚至每日下学回家都在温书,他很珍惜这一年受卢先生点拨开蒙的机会,如何能被这几个臭鱼烂虾搅和了?
  她咬着牙,强撑着。
  彼时外面竟突然传来男子沉稳的声音:“宣穆究竟因何入学,我这有答案。”
  裴涿邂身着官服,缓步向堂中走来。
  他身量欣长,每一步都带着绝对的压迫,说出的话沉稳有力,似是他说一句,便要比旁人说上百句还有用。
  他靠近过来,倒是未曾将视线分在苏容妘身上,而是与吴学子对视,从袖中抽出篇文章来:“听闻你学问是学子中之最,你来看看,这篇写的文章如何。”
  第92章 第一次发现这个妻子的不好之处
  裴涿邂立在正堂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身形挺阔如萧肃的青竹,身上的绯红官服衬得他肤色更白,厅堂外的光亮照进来似给他渡了层金光。
  他修长的指尖捏住那篇文章,向前递了递:“吴学子,你既说宣穆并非真才实学,想来你心里怀疑背后使手段的人是我,既如此,你便更该看一看。”
  吴怀珉垂眸,只顿了一瞬便抬手接过。
  裴涿邂慢慢转过身来,日光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与轮廓,他先是看了一眼苏容婵,这才终于可以把视线落在苏容妘身上。
  面前人身子紧绷着,似将所有锋芒尽数显露出来。
  裴涿邂手攥的紧了紧,用尚且还算平和的语气,想让她安心,可话只能假作面对宣穆说:“不必担心。”
  苏容妘睫羽轻颤,没说话,倒是宣穆似抓到了浮木般,一下子便有了底气与胆量。
  他们都知道,在京都之中,前朝旧臣在意名声,当朝新贵惧怕权势,而裴家裴涿邂则是名权兼具之人。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孟夫人,彼时气焰也消解下去不少,说话也客气起来:“裴大人,苏学子伤我儿是众人亲眼所见,还请大人莫要偏私。”
  裴涿邂视线一转过去,眸光虽冷,但语气仍旧平和:“不知孟学子身上可有什么伤,不论对错伤了人都是不该。”
  孟夫人忙拉着儿子:“乖儿,你可有哪不舒服?”
  孟小郎君眼神慌了一瞬,当即哎呦一声躲进娘亲怀里:“娘,我浑身哪都疼。”
  孟夫人被吓坏了,慌里慌张搂着儿子探摸:“心肝儿啊,这是伤哪了?”
  裴涿邂抬手:“无妨,我此番前来还一并带了太医。”
  “我下职之时,刚从陛下的养心殿出来,得了消息便顺便去请旨求了太医过来,怕孩子手上没个轻重,免得耽误了伤情。”
  孟夫人自是乐意,可孟小郎君却在娘亲怀里不出来,死活都不愿意给瞧,开始是小声拒绝,后来直接恼羞成怒要去打太医的手。
  “不要不要!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娘亲救我!”
  孟小郎君是孟夫人头一个孩子,自然心疼不已,伸手拍在孩子后背顺气,泪水也在眼眶打转:“不怕不怕,娘不让他们碰你。”
  可裴涿邂却没有那般的好耐性,没功夫看着他们推聚聚拉扯,给了身侧人一个眼神,便有人不顾孟夫人的惊呼与阻止,上前要将孟小郎君拉出来。
  动手的人手上有准头,用了巧劲儿便将人拉了出来,直接把腕袖口掀上去,露出的是白白净净的小臂,别说有什么伤了,就是连擦破皮都没有。
  可宣穆的头上却是破了口子,还能看到有丝丝血痕。
  就是孟夫人看到后都愣了,拉过孟小郎君的胳膊反复翻看,瞧见是真没什么伤。
  可他之前不是还说,被苏学子打的很是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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