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云阳县主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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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还未亮透,园子里灰蒙蒙一片。
裴珩刚出正院,书墨就带来消息:李素宁哑了。
裴珩一脸厌恶:“既哑了,着人将其押送回本家,交给她嫡母处理!”
书墨又道:“昨儿半夜京兆尹递来消息,那神棍的背后确实是孙娘子。”顿了顿,又道:“上回公子让我查的有关孙娘子之事也已经查清楚。据府上的婢女说,她私底下与表姑娘走得极近,也是前些日子也是她让李姑娘故意诱导县主,大娘子怀孕之事。其他的,由于时间实在太久,已经无迹可寻。”
裴珩的面色阴沉如水:“去将她身旁的婢女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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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一回到卧室,就看见自己的夫君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卷画轴。
孙氏眼神里闪过一抹惊慌,站着未动。
她本以为对方会质问自己,谁知他只是盯着她瞧来片刻,缓缓道:“我待会儿就要去山西上任,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
“这么快?”孙氏挤出一抹笑,“我恐怕不能随行,不如就由陈姨娘照料官人。”
“我知娘子不会去。”裴珙放下画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些年给我做续弦委屈你了。”
孙氏没想到他竟要和离,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行至门槛的男人突然顿住脚步,哑声道:“喜欢吃山药糕的从来都不是九弟,是我骗了娘子。”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一直都知道……
孙氏几乎站立不稳,扶着桌子坐下,想要倒杯茶,却发现茶水已经凉透,唤了几声“翠儿”,也未见她人来,只有一个二等婢女给她换了一壶新茶。
孙氏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翠儿人呢?”
婢女:“像是被主君跟前的人叫走了。”
孙氏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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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瑟瑟发抖地望向端坐在上首的主君。
面无表情的男人语气淡然,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
“你若是现在说实话,尚且有一条生路。你若不说,我即刻命人打死你。”
翠儿忙跪地告饶:“奴婢什么都招,只求主君饶了奴婢一条贱命!”
她从三年前纾妍
第一回来府上说起。
“当年,大娘子特来拜会县主,她就在县主跟前搬弄是非,惹得本就对这门亲事有意见的县主不快,出言羞辱大娘子。”
大娘子管家后,孙氏偶然间发现二娘子贪污公中银子时,引导二娘子栽赃给大娘子。
又如何地在县主跟前推波助澜,以至于县主对大娘子愈发不满,甚至以子嗣为由,劝云阳县主将李表小姐接来府上,并在大娘子跟前透露,李表小姐是主君心尖上的人……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人毛骨悚然。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后宅女子能有这样的心机。
书墨忍不住问:“二娘子针对大娘子也就罢了,大娘子与她没有任何的利益瓜葛,她为何要这样做?”
翠儿觑了一眼主君,颤声道:“小姐她嫉妒大娘子能够嫁给主君。小姐当初之所以嫁给五公子,也是因为想要离主君近一些。为此,她还曾给县主下过药,借着照顾县主的身子为由,借居在府中。”
书墨闻言,一脸震惊。
怪不得他总觉得孙娘子看自家公子的眼神颇为奇怪,刚与五公子成婚那会儿,害常借故送点心来。
原来她竟然存了这样肮脏的心思!
“小姐她还让李表小姐去哄骗大娘子,说是可拉进二人之间的关系,早日进门。大娘子得了离魂症后,她又让李表小姐去刺激大娘子,只是大娘子什么都不记得,不上李表小姐的当。”
“还有寺庙,也是她告诉李小姐,大娘子服用避子药……其实,是她在大娘子的补药中下了避子药。”
“……”
“后来李表小姐上吊,怂恿县主请道士驱狐妖,以及让李表小姐扮作道士,故意当众拆穿大娘子举家被流放一事!”
“奴婢知晓的全都说了,求主君饶了奴婢一命!”
裴珩示意书墨将她带到云阳县主跟前,让她把那些话说给自己的母亲听。
直到那婢女被拖出去,裴珩仍旧端坐在圈椅中。
此刻天还未亮透,一缕曦光透过窗户,在他洁白似玉的面颊上投下一片阴翳,沉郁而阴戾。
书墨小心上前请示:“五公子已经出府,现在可要去抓孙娘子?”
裴珩回过神来,眼神冰凉刺骨:“让她自行了断,否则,我就让整个孙氏一族给她陪葬!”
*
书墨到孙氏所居的后院时,孙氏正拿着那纸和离书正坐在窗前晒太阳。
孙氏知道,她没活路了。
其实成婚那么久,她心里一直都很嫌弃他。
直到此时此刻,她又觉得,也许当初不执着于那一抹根本不属于自己的雪光,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书墨将一瓶药放在桌上,一字不差地转述了自家公子的话。
是鸩毒。
孙氏哂笑一声:“他那么恨我,为何不亲自来看我了断?”
书墨着实不理解她这种人。
明明当初救她的是五公子,可她这些年居然一心惦记着公子,甚至为了能够多瞧公子两眼,居然还嫁给五公子,甚至还因为嫉妒毒害娘子。
他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歹毒且偏执的女人!
思及此,他冷冷道:“公子不想听见有关孙小姐的任何消息!请孙小姐上路!”
他那个人,除却对待在意的人,对谁都是这样无情。
孙氏拿过那瓶毒药一饮而尽。
鸩毒见血封喉,肝肠寸断,大口大口的血自她口中溢出。
恍惚间,她又回到当日初遇他的场景。
衣冠胜雪的俊美男人手持利剑,指向那群差点侮辱了她的山贼。
可这一回,她的眸光终于落在面前将他护在怀中的男人身上。
他将身上的衣裳披在她身上,安慰:“姑娘别怕,我们是好人,这是我九弟,先帝亲封的紫薇郎君,姑娘一定听说过吧。”
“我行五,姑娘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五哥。”
“芸芸,你真要嫁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待你好!”
“……”
都说人死前,会执着与生前的事,可孙芸芸竟有些遗憾,方才没能与她的夫君好好道别。
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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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回到澜院时,天已经彻底亮透,阳光明媚。
小妻子还睡着,半张雪白的小脸埋在大红的衾被中,鸦羽似的眼睫歇落在下眼睑,留下一片阴翳。
裴珩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体温正常。
这时,淡烟入内。
一刻钟前,她已经从轻云的口中得知姑爷为小姐讨回嫁妆一事。
她将自家小姐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末了,红着眼睛道:“我们家小姐从未背着姑爷吃过避子药,小姐自从成婚后,是一心一意地同姑爷过日子,小姐常说姑爷生得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极漂亮。”
裴珩把脸贴在小妻子柔软的脸颊上。
他以为自己所知的那些事情,已经对她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却没想到,他所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床上的女子眼睫忽然轻轻颤了颤。
裴珩立刻松开她:“可还有哪里不适?”又起身倒了杯热茶到她嘴边。
她未吃那杯水,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
沉静,平和,再不见过去几个月的天真,以及对他的依赖。
裴珩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妻子,彻底醒了。
第58章
纾妍好似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荒诞而又逼真,醒来又深觉怅然,但心境却与四个月前已大不相同。
她微微眯着眼睛看向绿纱窗,轻声道:“天气真好。”
再也不似从前总多雨水的天气,阴霾密布,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许,真是“忘忧”起了作用。
裴珩顺着她的眸光望去,院中阳光明媚,廊庑下的那只鹦鹉正梳理身上的锦羽。
他喉结滚了一滚,哑声道:“霓霓……”
纾妍听见这声称呼,神情微滞,回过头来看他,澄澈的乌瞳里过分平和,也过分地……疏离淡漠。
裴珩实在无法适应这样的转变。
明明昨夜她病糊涂时,还搂着他说喜欢。
若是她还生他的气,若是她心里还恨他,若是肯再原谅他这一回……
她依旧温柔缱绻:“这小字,不适合我。请大人以后都莫要提及。”
于是裴珩便明白,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也无必要再说。
这一日的早上,与纾妍过去三年的早上似乎也无不同。
她平静地起床盥洗,更衣,梳妆,然后与前夫坐在桌前用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