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书墨在走廊最后一间屋子门口停下,“这儿就是公子的书房,请娘子稍坐片刻。”
纾妍一直觉得老狐狸穿得花里胡哨,书房必定也是极浮华,谁知一入内她就闻到一股子极浓重的墨香,混合着一些提神醒脑的香料。
偌大的书房有将面放置书架,整齐码放着书籍,其中一面拿来摆放船只模型的博古架,再配上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雕花书案圈椅,几乎一件多余的家具也无。
典雅到了极致,也质朴到了极致。
饶是她一向不爱看书,见着这样一间书房心中竟然也生出几分欢喜来,尤其是博古架上的船只模型,每一艘皆有一尺长。有装饰华丽的宝船,质朴的驱寇船,福船等,每一艘上头还雕刻着约有半指长的小人,十分形象逼真。
想不到老狐狸看着那样闷的人竟然会在书房里收了这样有意思的东西!
纾妍一见就喜欢,但是未经允许擅自动他人的东西是极其没有教养的行为,她再喜欢,也只是瞧着。
她正感叹制作这些船只模型的工匠们手艺精湛,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喜欢?”
纾妍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正是便宜前夫。
他个子比她高一头不止,压迫感极强,两人离得这样近,纾妍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只觉得心跳都快了些。
她想起他打人时的模样,立刻退后一步。
神色淡然的男人自博古架上拿下其中一个她看得最久的船只模型递给她,“喜欢可拿下来玩。”
纾妍听了这哄孩子一般的话,逆反心理立刻上来,“谁喜欢了!”
裴珩并未勉强,“寻我可是有事?”
纾妍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自袖中取出那封家书递给他。
裴珩没想到竟这么快,接过来放到堆满公文的书案上,道:“我会尽快安排。”
纾妍极真挚道了一声“多谢”,道:“那大人忙,我就先回去。”
裴珩道:“既来了,不如留下来吃杯茶再吃。”
纾妍心想这儿像是有吃茶的地方吗?
他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道:“此处是我办公的书房,从不招待旁人,所以不设桌椅。”
纾妍忙道:“那我就先不——”
他忽然道:“你不是旁人。”
纾妍深以为然地点头,一本正经,“我是前妻。”
他不置可否,让书墨去隔壁茶室搬了一张椅子来。
书墨动作十分麻利,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书案后,与书案后的那张椅子并排放在一起。
很显然,那张椅子是他的。
纾妍站着未动,洁白的指尖在紫檀木书案上滑来滑去。
书案后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怕我?”
第11章
“谁怕了!”
被人拆穿心事的女子抬起雪白的下巴尖,一脸傲慢,“我只是坐累了,站一站。”说完,像是为证明自己不怕似的,走过去坐下。
裴珩道:“我还有几本公文未看完,你先坐着。”
纾妍丝毫不介怀,“大人忙自己的,我随意坐坐,吃口茶就走。”
裴珩道了一声“好”,接着埋首案牍。
只是书墨迟迟不见回来,有些闷的纾妍坐不住,忍不住觑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只见眉目若雪的男人坐得笔直端正,长长的眼睫毛垂落下来,遮住那对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一个男人,怎眼睫生得这样长呢?
许是晌午被李素宁扰的没睡午觉的缘故,纾妍瞧着瞧着,眼皮子重的抬不起来,眼前之人也好似与很多年那个坐在水榭里的紫薇花一般的男子重合,就连屋外的蝉鸣似乎都与那天夏天的相似。
一阵又一阵,叫得人心里怪烦的……
裴珩本以为小妻子借口送家书来,一定有话同自己说,所以才留她下来吃茶。
谁知等了许久,也未听到她说话,一转头竟瞧见她以手支颐,正阖着眼睛打盹,鸦羽似的眼睫垂在洁白的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
裴珩盯了她好一会儿,她竟毫无察觉,反而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
裴珩不由自主伸出手抚摸着她额头用胭脂描绘的海棠花瓣。
这让他想起从前那个温柔缱绻的小妻子。
她只是额头生了一粒红点,遮遮掩掩不想给他瞧。
突然,她向一旁倒去。
裴珩眼疾手快,一手将她搂入怀中。
一低头,一抹过分饱满的雪白映入眼帘里。
他从不是贪欢之人,此刻在自己的书房里,竟对她生出几分隐秘的渴望来。
也许是太久没入后院的缘故。
裴珩想要拿茶压一压,悠悠醒转的女子迷蒙着双眼望着他。
裴珩松开她,“你方才打瞌睡,我扶了你一把。”
她揉揉眼睛,声音透着刻骨的妩媚慵懒,“我怎睡着了呢?”
裴珩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宽大的衣摆,淡淡开口,“许是累了。”
“定是如此,”纾妍红着脸解释,“我并不是随时随地睡着之人!”
他“嗯”了一声,“你不是。”
纾妍:“……”
她也懒得吃他这杯矜贵的茶,起身打算告辞,这时书墨他们进来,笑道:“这会儿到了饭点,不如娘子留下来用饭?”
淡烟也帮腔,“也算是感谢姑爷为小姐寄信。”
纾妍未说话,裴珩道:“你喜欢吃什么?让他们准备便是。”
这话便是在留客。
本以为他主动留客,她一定会留下,谁知她却摇头,“多谢大人的好意,可我不习惯同不熟的人一起用饭。”
裴珩听到这句话,平静如湖水的内心像是被人投入一粒石子,泛起微微涟漪。
他们不熟吗?大抵是不熟的。
除却床祇之间,两人几乎无别的交集。
可裴珩从未觉得不妥,他一向无心风月,于他而言,妻子的作用便是生儿育女,主持中馈。
纾妍见他没有作声,正要离开,裴珩走到博古架前,将那艘拿下来递过去,“拿回去玩吧。”
一旁的书墨愣了一下,要知道公子平日里最宝贝这些东西,三公子求了很多回,公子都没舍得给。
本以为娘子会很高兴,谁知她娇气道:“是大人非要送我,并不是我喜欢。”
更离谱的是公子还顺着她说:“是我非要送你。”
她这才“勉为其难”接过来,高高兴兴去离开。
书墨:“……”
诡异!
*
这天晚上,裴珩仍是独自一人用晚饭。
自十一岁开始,早就已经习惯一人用饭的裴珩竟无端生出几分孤寂来。
饭后,书墨见公子盯着书案上的一艘福船模型与书信出神,心想公子定是因为娘子的话,想起老主君。
老主君曾是大端帝国的名将,十七年前死于一场海战,这十几年来,公子对老主君的死无法释怀。
也只有公子成婚后,娘子每每慰籍公子,公子才会好些,只可惜,现在二人又要和离……
正胡思乱想,公子吩咐,“明日再去问问秦院首,医治离魂症的方子可配出来。”
书墨应了声“是”,迟疑,“若是医好了娘子,公子真要送娘子离开?”
其实他总觉得公子心里有娘子,至少,他从未见过公子这样在意过一个人。
裴珩不置可否。
她病好后若执意要走,他自不会强留。不过夫妻一场,他总要为她安排妥当。
这天夜里,裴珩处理公务到子时。
他喜洁,睡前必定要沐浴,搁下笔时,深知他习惯的书墨已经备好水。
沐浴时,裴珩不知怎的想起同小妻子
第一回圆房时的情景来。
身段过分玲珑的少女几乎柔软得不可思议,任由他予取予求。
那天夜里,一向自制力极强的裴珩险些失控,直到摸到她满脸的泪痕,才清醒过来……
书墨见自家公子起了兴,迟疑,“今夜十五,公子不若去瞧瞧娘子?”
裴珩没搭理他,将两条强而有力的手臂搭在桶沿上,阖上眼睫。
他自幼随父亲习武,这些年亦有晨练,尽管快要而立之年,但依旧肌理分明,腹部块垒分明。
这会儿虽已经夜深,屋子里热气氤氲,暖黄的灯火在他洁白如玉的脸上笼下一片阴影,愈发显得鼻梁高挺。
他微微抬着冷硬的下颌,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的没入水中。
也不知是桶里热水的缘故,还是起了欲念的缘故,他微湿的雪白面庞透着薄薄的一层绯色,对比之白日里的端方持重,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就像是坠落凡尘的谪仙,染上极重的欲与望,让人忍不住想要扒开那张完美的皮囊,一窥究竟。
哪怕服侍他十几年的书墨,也不由地想,做男人做到自家公子这般,无论是前程上,还是相貌上,也算到了极致。又见自家公子似乎忍得极辛苦,建议,“可要唤个小丫鬟来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