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姑爷了解了她家小姐的好处,自然更加舍不得。
毕竟,公子目前是小姐最好的选择。
纾妍一向恩怨分明,此事他确实帮了自己大忙。
只是……
她正犹豫,一旁的轻云也道:“小姐上回不是要看荷花,这会儿天气正好。”
“也好,”纾妍下定决心,“那就瞧瞧荷花,顺便道谢。”
第10章
此刻快要傍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极好,一群红鲤鱼游于碧波之中,荡起阵阵涟漪。
纾妍正惬意地沐浴着斜阳倚栏赏荷,这时几个婢女簇拥着三个手持团扇,衣着华丽的女子朝荷花池走来,其中两个同李素宁年纪相仿,作妇人打扮。另一个则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粉白团子似的小脸上长了一对黑漆漆的桃仁眼,模样极可爱,就是走路微跛。
纾妍正好奇是谁,左边个子与她鼻梁齐平,容长脸,吊梢眼,打扮得格外娇俏的红衣贵妇冷笑一声,“大嫂真是好雅兴!”
纾妍见她来者不善,眉尖微蹙,“你是何人,管我有无雅兴。”
妇人登时瞪大眼,“你不识得我?”
纾妍澄澈明亮的眼神里流露出不解,“难道你是什么大人物,我非得认识你不成?”
话音刚落,那少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妇人面色更加难堪。
淡烟低声道:“她是二公子的正头娘子。”
纾妍心下了然。
这两天淡烟与她说过府上大致的情况。
英年早逝的公公与云阳县主伉俪情深,在世时并未纳妾,两人一共育有三子。
嫡长子就是她那便宜夫君,次子也已成婚,娶的是赵祭酒家的嫡女。
幼子今年十八,与云阳县主的娘家一侄女定了娃娃亲。
只是这位表姑娘幼时摔断腿,走起路来走些微跛。也不知是不是三公子不满,两人至今未完婚。
其中赵氏与借助在府上的大房五娘子孙氏素日里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想来赵氏身边生得风韵十足,笑盈盈望着她的紫衣妇人想来就是大房孙氏。
她还听淡烟说,赵氏因着管家权与她不睦已久,而孙氏见谁都笑盈盈,实则城府极深。
至于那位笑起来十分可爱,有不足之症的少女应是三公子的未婚妻沈星移。
更何况听淡烟说,这位表小姐在她昏迷时,还送了上等的人参来,是个极好的人。
果然,对方向她福了一福,声音如黄鹂一般好听,“表嫂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纾妍一向恩怨分明,弯眉浅笑:“已经大好,多谢表姑娘挂怀。”
她这一笑,眼波流转,摄人心魂,赵氏,孙氏以及沈星移皆晃了眼。
从前沈氏不爱说话,虽生得美,但也跟木头似的沉闷乏味,如今鲜活得让人妒忌。
明明是一张脸,却又完全不同的感觉。
最先反应过来的赵氏轻哼一声,“大嫂嫂还真是养尊处优,既有心思赏荷,却不去婆婆跟前尽孝。”
这种明讥暗讽的难听话赵氏从前常说,纾妍虽是大嫂,却也只能听着。
但那都是从前。
失忆的纾妍压根不惯着她,“我做甚么,同你有何关系?”
赵氏被噎得瞪大眼睛,“你——”
“你什么你!”纾妍懒得理她,也没了赏荷的兴致,看也不看赵氏气红的脸,向孙氏与沈星移告辞。
待她走远后,沈星移也告辞离去。
园子里再次静下来,孙氏身边的婢女道:“这大娘子得了离魂症后,倒真像换个人似的,人也较从前更加明艳娇媚。”
话音刚落,孙氏斜了她一眼。
婢女立刻垂下眼睛去。
孙氏收回视线,轻摇团扇,叹了一口气,像是极为担忧,“也不知一个得了离魂症的人,可还有能力管家。我真替弟妹感到可惜,弟妹出自诗书礼仪人家,若论起管家能力,这府上当属弟妹莫属。哎,谁叫人家身份排在咱们前头。”
一脸怒容的赵氏啐了一口,“凭她一个边疆来的破落户,也配同我比!”说完,气呼呼地朝正院方向去了。
直到赵氏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赵氏斜了一眼那个团脸婢女,笑:“你过来。”
婢女忐忑走过去。
赵氏伸出染了丹蔻的寸长指甲拧着她白嫩的脸蛋,问道:“你方才说,大娘子生得如何?”
婢女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又不敢叫,哽咽,“是奴婢眼瞎,那二房大娘子蠢笨如猪,怎比得上咱们娘子如花美貌!”
孙氏松开指尖,轻抚着她渗血的脸蛋,“我掐疼你了吧,你是知道我这个人心肠最软了。对了,表姑娘从听雨堂哭着回去,你替我送些胭脂过去瞧瞧她。”
婢女哭着应了声“是”。
*
这边,淡烟忧心忡忡,“赵娘子一向小气,恐怕必定要去县主那儿告状。”
纾妍却不在乎,“她要去就去好了。”
反正待她一好就会离开,才不怕她们。
轻云轻哼一声,“她就是嫉妒小姐比她生得好,夫君比她夫君强,所以总爱欺负小姐。”
纾妍反问:“我从前难道任由她欺负不成?我那个便宜夫君难道不帮我?”
她瞧着今日老狐狸待她也算不错。
听了这话,淡烟与轻云对视一眼。
姑爷素日里忙,本就不大入后宅,且后宅女子的争斗也不会放在明面上,赵氏当着姑爷的面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欺辱小姐。
好在纾妍并未太在意这些事情,又兴致勃勃聊起家书一事。
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听雨堂。
纾妍抬头瞧着上方匾额,只觉得上头提的字极好,落笔极有气势,不过简单三个字,倒写出气吞山河的气魄来。
提这字的人,必胸有丘壑。
纾妍问道:“我从前常来这儿吗?”从前在家里,她姨母也常去书房给爹爹送东西。
淡烟道:“小姐第一次来。”
纾妍惊讶,“为何?你不是说我同他两情相悦,后来是因为无子嗣纳妾,我们才和离吗?”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已经圆出经验的淡烟随口就来,“小姐不爱看书,觉得书房气味不好闻。”
纾妍确实不大爱看书,信以为真。
淡烟又怕自家小姐问出别的来,赶紧上前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应门。
书墨从门里探出头来,见到纾妍愣了一下。
纾妍眼睫轻颤,“他不在?”
书墨迟疑,“在会客。”
纾妍瞧他一脸为难,以为是李素宁在里头,心想这老狐狸果然极会做戏,在她面前倒是未徇私,转头就关起门来哄人。
她在心里呸了几口,原本想要把家书交给书墨,随即想到指不定待会儿那老狐狸为哄人,将她的家书给新欢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晚些时候再拿给他,转身欲走,忽然听到里面有人喊了一声,“大嫂嫂救我!”
纾妍迟疑,“是在唤我?”
淡烟忙低声道:“好像是三公子的声音。”
纾妍有些好奇地往里瞧了一眼,只见草木葳蕤的院子中间站着一个身形高大,手持戒尺的男人。
像极她爹爹训人的样子。
这时对方忽然转过脸来,一双湛然若神的漆黑眼眸朝她望来。
是老狐狸。
她吓了一跳,赶紧要走,只听他道:“既来了就进来吧。”
书墨赶紧开门。
纾妍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听雨堂与澜院差不多大小,院子中间有一株三人抱的大榕树,绿叶遮天蔽日,很是凉爽。
手持戒尺的裴珩道:“你先去我书房等我。”
纾妍也不知哪间是他的书房,这时书墨上前,“娘子请随我来。”
纾妍刚要走,右手边一间屋子里再次传来那少年急切的嗓音,“大嫂嫂替我求求大哥哥!我大哥哥要打死我!”
纾妍不由地朝那间屋子望去,只见暗沉沉的屋子中间趴着一个红衣少年,像是被绑在那儿似的。
纾妍见他叫得那样凄惨,又一直求自己,忍不住道:“他一定知道错了,不如,大人打得轻些?”
书墨心想公子今日动了怒,绝不会轻饶,果然,只见公子拿着戒尺入了屋子。
他正要提醒娘子先随自己去书房等,这时传来公子严厉低沉的嗓音,“我瞧在你大嫂嫂的面子饶了你这回,若是下回再敢如此,我打断你的腿!”
书墨:“……”
松了一口气的纾妍已经提裙拾阶而上。
书墨赶紧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道:“公子平日里宿在书房里头,最不爱旁人进来,除却县主来过几回,娘子还是头一个。”
纾妍听了这话,总觉得自己闯入老狐狸的私密领域,心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