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说着便加快脚步,往门口迈去。
  云姨有些不明所以,自言自语道,“也是,昨天回来太晚,好好补个觉再去学校也行。”
  把盘子和牛奶杯端回厨房,路上听见季斯晏又说了句,“以后都不用,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云姨差点没稳住,瞪大眼睛回头,只看见男人逆着光线的高大背影。
  航程已经过了大半,这会儿飞机上正在派发餐食,面包牛奶和提前做好的烩饭。
  许岁倾没什么食欲,又怕饿太久胃受不了,还是勉强吃了些。
  时间切换到港城,已经是下午五点十分。
  舱内响起空姐温柔的播报声音,提醒旅客距离到达还有半个小时。
  她看向窗外,远处地面渐渐显现出很小很小的房子。
  盘旋后终于落地,沿着路线走出机场,许岁倾看着五年没有回来的城市,不由觉得陌生。
  走到地铁站买票,居然全都需要在机器上操作。
  她这才想起,自己登机前扔了手机卡,现在连不上网,没法用微信支付。
  踌躇着四下观望,想看看别人怎么做的,自己好有样学样。
  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察觉,主动走上前询问,“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他说的是粤语,许岁倾大概听明白,手不自在地捏了捏衣角,“我想买去半山的地铁票。”
  动作人员是个大叔,笑得和气,还以为她是过来旅游的,便指着另一边的人工柜台,用并不算流利的普通话说,“那里也可以买。”
  许岁倾客气地道了声谢,正要走过去办理。
  但很倒霉,突然来了紧急通知,说是原本预计明天才会到达的台风万宜,偏离轨道改了方向,马上就要登陆港城。
  地铁站需要关闭,已经开始疏散乘客。
  许岁倾被拥挤人潮推到出口,熙熙攘攘中慌乱不知所措。
  这时候打车也打不到,就只能焦急地干等。
  身边时不时停下一辆车子,或是的士,或是私家车来接人。
  渐渐地,许岁倾周围就没那么挤了。
  傍晚的港城天空被乌云笼罩,黑压压一片阴沉。
  裹挟着寒意的风刮过来,拍在她脸上,刺得皮肤生疼。
  许岁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得确实少了些。
  就一条简单的白色长裙,薄薄的针织衫根本不够保暖。
  愣怔间,有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眼前,窗户落下后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小女孩。
  她坐在后座,冲着许岁倾热情地招手,“姐姐你去哪儿呀?”
  小女孩说完便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妈妈,得到应允后语气雀跃,“我们送你吧。”
  耳边响起闷闷的雷声,天空开始砸下淅淅沥沥的雨滴。
  许岁倾看着小女孩,那位漂亮的大姐姐也带着笑容和自己对视。
  她喉咙哽了哽,艰难地开口拒绝,“不用了,谢谢。”
  情急之下胡乱编了个理由,解释着,“我家里人一会儿就到了。”
  她不想麻烦别人,因为总会觉得过意不去。
  小女孩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接过妈妈递来的伞,两只手捧着伸到窗外去,“那姐姐,这个给你好不好?”
  许岁倾心里泛起感动,又道了声谢,在纯真的眼眸期盼下,把伞打开撑在头顶。
  好在继续等了会儿,有辆的士说顺路,但只能送到中环,剩下的要靠她自己走过去。
  雨势越来越大,道路两旁行人脚步匆匆,逐渐隐匿在阴沉的黑色里。
  许岁倾不由得苦笑了声,竟然刚回来就遇到台风天过境。
  到了中环,她付完现金下车,沿着指示牌往半山的许家别墅走去。
  那把伞挡住大半狂风,却没法阻止钻入毛孔的刺骨冷意。
  许岁倾低着头,看雨水沁到鞋底,长裙的下半身全被打湿。
  这段路似乎曾经走过,断断续续的记忆涌现,还算熟悉。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到达许家别墅附近。
  四周是错落有致的私人住宅区,门禁严格,她进不去。
  许岁倾站在铁质围墙外,撑着伞默默地等。
  一辆辆豪车从眼前掠过,再漠然地驶离,留下溅到脚边的污浊雨水。
  她想,果然是过于乐观了。
  不过也许未来会更加糟糕,自然天气带来的磨难都还算轻松的吧。
  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别墅门口停下一辆车子。
  许岁倾低垂着脑袋,听见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刹车声,才倏然抬起眼睛。
  等看清楚来人,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攥紧,指甲死死地陷进掌心。
  已经冻到苍白的脸上,浮起的却是浅淡笑意,澄澈的双眸里早就氤氲着无尽雾气。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泪水随之落下,混合着拍打在脸上的冰冷雨滴。
  她开口,说话的声音几近破碎,夹杂着哭腔叫了声,“爸爸。”
  第56章
  大颗大颗的雨滴拍打在许岁倾头顶的雨伞,汇成水流随着重力往下坠,落到地面溅起深重的痕迹。
  司机先从驾驶座出来,撑开一把黑伞恭敬地等候在后座车门旁边。
  许岁倾眼前已经是白茫茫的迷雾,只凭着感觉判断,有两道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到最后,停在了相隔不到一米的位置。
  她不停地吸着鼻子,克制上涌的无尽泪意,嗓音破碎哽咽地又叫了声,“爸爸。”
  和记忆里相比,许平昌确实老了很多。
  除去爬到脸上抹不掉的皱纹加深,还有略显发福的臃肿身形。
  浓密的剑眉紧锁,似乎极为不可置信,此刻见到的人竟然会是……
  许岁倾咽了咽嗓子,陷进掌心的指甲再怎么用力,都感觉不到疼。
  她松开手,强自把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像是在笑着解释,“是我啊,我是岁岁。”
  被雨水冲刷浸润过后的嗓音,听着要多无助有多无助。
  许平昌只是无声地张开嘴巴,下唇颤动了十几秒又再次合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着过去的五年时间,关于自己还有个女儿的事实也在慢慢忘记。
  又或者说,早在当年把许岁倾连同原配赶走那刻起,就下定决心当做她们都没了。
  可现在……
  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身上被雨水彻底打湿,哭得泣不成声。
  再是绝情的心,也不免动容半分。
  正当许平昌再次张开嘴巴,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许岁倾像是看穿他的意图,呜咽着小声说,“妈妈死了,我没有家了……”
  说着便抬起右手手背擦去脸上的泪,却不想越流越多。
  离开都柏林的前几天开始,许岁倾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怀揣着忐忑心情,经历飞机颠簸十个多小时,终于走回到自己曾经的家。
  她身体早就脱力,加上淋了雨,本来就衣着单薄,这会儿更是虚弱到了极致。
  只能勉强用手撑着腰侧,想要稳住自己害怕跌下去。
  许平昌见状,慌忙上前扶住许岁倾。
  手刚要碰到,却又想到了什么,倏然间停顿在了半空。
  女孩艰难地抬起头,听见他说,“先……先进去。”
  许岁倾唇角弯了弯,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感激,小声嗫喏着回,“谢谢爸爸。”
  转身后没人注意,跟了许平昌多年的司机,也情不自禁地低头抹了把泪。
  她还是自己撑着伞,迈进铁质的大门后,经过漫长的花园道路,低头往客厅的方向走。
  有佣人候在门口,瞧见来人不由得神色一愣。
  但很快便敛起疑惑的表情,称呼道,“老爷。”
  对于身后跟着的女孩,并没有多嘴去问。
  许岁倾把伞收好递给佣人,借着客气地道谢时,才抬眼观察周围。
  许家别墅里的结构似乎调整过,和记忆中有了些变化。
  而刚刚出现的佣人和司机,她都不认识。
  许平昌回头看了眼,对着佣人吩咐,“去拿几张毛巾过来。”
  随后又看向依旧低着头的许岁倾,问道,“你带了换洗的衣服吗?”
  外面狂风骤雨,她穿的裙子和外套早就湿透,黏黏地贴在身上很是狼狈。
  许岁倾双手不自在地绞着,抿着唇摇了摇头。
  她走得匆忙,害怕被季斯晏发现,根本不敢带什么东西。
  离开时就和平常放学一样,只是多了本护照而已。
  佣人动作麻利,已经拿了两块毛巾,走到许岁倾面前递了过去。
  她接过顺便又道了声谢,态度十分客气。
  偌大的客厅,古典的欧式风格装修,处处透着奢华精致。
  擦着擦着许岁倾便有些好奇,进来这会儿,怎么都没有听见有其他人在的动静?
  许平昌没察觉她的小心探究,抬手指了指身后沙发,“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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