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此刻病房里的女孩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均匀。
程牧对发烧没什么概念,隔得远也能看到她泛红的脸蛋,不由得更是担心。
所以又往前走了两步,打算就这样看一会儿便离开的。
结果靠近以后,许岁倾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了。
太猝不及防,他一时间没想到该怎么解释,自己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只好把季斯晏搬出来,说是被安排着过来看看而已。
这病房太大,空荡荡的,把此时的安静衬托得都有些诡异。
程牧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能说什么,正要开口打算转身出去,听见许岁倾的声音,“这花好漂亮啊。”
他顺着目光看过去,瞥见茶几上放着的那束粉色桔梗。
像是得救一般,不肯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才说,“这是桔梗,刚才路过花店顺便买的。”
许岁倾眸底有浮光流动,看着程牧弯起了唇角回,“谢谢你。”
这话说完,病房里再次沉默下去。
程牧确实已经绞尽脑汁,也实在是找不出有什么能说的了。
再加上,许岁倾脸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想来也是需要多多休息,自己更是不便打扰。
他顿了顿,抬脚前又说了句,“那许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公司了。”
许岁倾冲着程牧小幅度地挥了挥右手,语气里带着浅淡笑意,“程先生再见。”
说完便收回视线,目光继续落向茶几上的粉色桔梗,像是被完全吸引。
关上病房门之前,程牧脚步迟疑,欲言又止。
跟在身边做事这么些年,对季斯晏的脾气和风格多少算是了解。
唯一猜错的,可能也就是他对许岁倾的感情了。
那天晚上在码头,关心的着急模样程牧之前从来没见过。
不管多大多危险的事情,季斯晏总是镇定自若,脸上连半分的情绪波动也没有。
眼前忽然出现他牵着许岁倾的手,往车上走那一幕。
程牧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要是让季先生知道……
但纠结了十几秒,还是没有把话对着许岁倾说出口。
不要让季斯晏知道,他来过。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许岁倾眼皮动了动,依旧是坐在病床上,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会儿虽说还有些发烧,但输了那么久的液,人自然也清醒了许多。
她抬起眼睛看了看,袋子里液体所剩无几,应该快要完了吧。
刚这么想着,又有人轻轻敲门,从外面走进来一名端着托盘的护士。
护士看起来年纪稍长,笑容温和,站到床边之后便对着许岁倾说,“许小姐,我先帮你把输液针取下来。”
她抿了抿唇,礼貌地回应,“好的,麻烦你了。”
护士笑了笑,动作麻利地弄完,示意她自己摁着棉签把伤口压住。
算着时间差不多,许岁倾看着松开手之后露出的小小伤口,不知怎么忽然一下就想通了。
她已经满了二十岁,是个真真正正的大人,完全可以自己做下决定。
并且护照就在手里,这几年通过兼职也存了些钱,一张国际航班的机票和租房的钱怎么都是够的。
回去就回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怕什么?
这天天气不错,窗外和煦的日光洒进来,给地面铺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
许岁倾弯了弯唇角,堵在胸口的小石子终于被丢光,整个人豁然开朗。
那束粉色的桔梗在光晕中更加漂亮,不能就这样放着。
她把病房环视一圈,看中了旁边桌上喝水用的玻璃杯。
许岁倾掀开被子下床,拿着花束一起往卫生间走。
楼下程牧刚把车开走,不到两秒的时间,那台劳斯莱斯幻影便停在了医院门口。
季斯晏到了病房,推开门,听见里面传来潺潺的细弱水流。
他眸底划过好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许岁倾的背影。
女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两条纤细的手臂在盆里晃动,不知道在坐着什么。
早晨离开时,她烧还没退,人一直昏睡着。
虽说是秋天,可想来水也是凉的,稍不注意病情又要反复。
季斯晏眉心微拧,正准备快步上前,刚好许岁倾把花插进杯子里,转身往外走。
视线交汇,清澈的眸底映出男人关心神情,温柔地问道,“岁岁感觉好些了吗?”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那股被欺骗产生的酸涩感又一次从心底涌出。
捧着杯子的指节泛白,用了些力克制,不妨季斯晏已经走到面前,大手握着她的手试探温度。
确认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但许岁倾喉咙像是被堵住,不愿意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偏过头,目光落到季斯晏垂在身侧的右手,除了那天看到的手背,就连指腹上也有好多处小伤口。
有些已经凝固结痂,有些看着还挺新的。
许岁倾这次没问他,伤是怎么来的。
更不会主动去关心,还去帮他上药。
反正都没有意义了。
季斯晏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左手顺势接过花,问道,“想摆在哪儿?”
许岁倾没看他,顺便指了指茶几上,自顾自地往病床边走。
到底还是胆怯,害怕单独相处太久,会忍不住质问,为什么要把自己当做别人的替身。
季斯晏以为只是发烧人还不舒服,没想太多。
他看着茶几上,玻璃杯里的粉色花束,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关于花的来历,自然是能查到的。
医生接到吩咐过来量体温,顺便检查下身体情况,说目前还是三十九度,没完全降下来,需要再观察看看,不行的话只能继续输液。
许岁倾有些着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可是……我明天还要上课,想今天就出院可以吗?”
说话的时候,她是看着穿白大褂的医生的。
医生表情有些为难,看了眼季斯晏,不知道该答应还是拒绝。
许岁倾失望地垂下眼睛,没再说什么。
留在都柏林的日子可能也没几天了,最舍不得的就是erin,还有上学的生活。
送走了医生,季斯晏便坐到病床旁边的凳子上,轻声安慰道,“明天就请一天假吧,等彻底养好了再去学校也不迟的。”
说完很自然地抬手,想要帮她把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
却不想,被许岁倾身体略微往后缩着躲开了。
她还是不肯看他,强撑着力气解释,“我还是头晕,想睡觉了。”
季斯晏微眯着眼眸,压下心内升起的那股疑虑,应道,“好。”
等人睡着后又陪了会儿,才出去给唐闻安打了电话。
许岁倾好几次醒来,发觉病房里他还在,只得继续闭上眼睛。
直到傍晚实在熬不住,趁着季斯晏不知道去忙什么,掏出手机给erin发了微信,让她帮忙请个假。
屏幕还没熄灭,那边电话就来了,很是着急地问,“岁岁,你怎么了呀?”
因为erin记得,上次许岁倾请了好多天假,就是因为出水痘。
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控制不住地泛起感动。
当然,还有骗了自己唯一好朋友的愧疚。
许岁倾攥紧身下床单,尽可能让语气平静地说,“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已经快好了。”
erin这才放心,又聊了两句才挂掉电话。
外面有人推门,许岁倾想也不想,赶紧放下手机躺着,装作继续睡觉。
但深邃的眸光,早已经把她自以为没被察觉到动作捕捉。
季斯晏站在门外,脑中不断闪过这几天发生的事,还是没能找出有任何异样。
翌日下午,许岁倾体温终于恢复到正常,终于得以出院。
回了庄园,云姨走到门外迎接,语气不免心疼道,“怎么看着又瘦了?”
她拉过许岁倾的手拍了拍,又说,“没事,你先喝点粥,身体刚好还是以清淡为主,想吃什么告诉云姨,等过两天再给你好好补补。”
许岁倾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谢谢云姨,我还不饿。”
她抬脚慢慢往二楼客房走,却不想,季斯晏寸步不离跟在身后。
心里不断盘算着要怎么应对,到了门边,许岁倾停下了脚步。
没等她说话,便听见季斯晏问,“要不要画画?我陪着你。”
想着在医院待了差不多两天,也睡够了。
但许岁倾低下头,还是轻声地拒绝,“不……不用了。”
关门之前,季斯晏大手挡在中间,眉眼间像是裹了些外面的寒意,“岁岁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许岁倾紧抿着唇保持沉默,只想赶紧熬过这一刻。
耳边又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他不肯罢休,“告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