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53章
楼下亮着灯,耳边传来云姨在厨房忙碌的微弱动静。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明亮的双眸里闪过的,是她自己都读不懂的情绪。
脑子里两个小人儿又蹦了出来,左右两边各执其词。
一个说对啊,就应该告诉季斯晏,直接质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当作是别人的替身。
另一个却跳着喊不可以,因为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悬殊,可谓是天差地别。
现在说出口,不就等于自取其辱吗?
更何况,现在就让他知道自己发现了真相,那还怎么顺利离开?
可内心无数次涌出冲动,真的很想问一问季斯晏,有没有过哪怕一秒钟,对着自己笑,和自己温存的时候,没有把自己当做那个阿若?
但许岁倾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
她垂在身侧的手蜷缩着,攥成拳头在克制,抬起头看向了季斯晏。
澄澈的眼眸里曾经布满繁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然而现在,只剩下一潭平静却幽深的湖,无波无澜,荡不起半点涟漪。
许岁倾摇了摇头,故作镇定地轻声否认,“没有啊。”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甚至刻意提着那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坚定。
她又垂下眼睛,浓密睫毛遮住眸底最深处的情绪,继续解释,“我……我就是怕明天上课没精神,想早点睡了。”
这两天在医院睡眠时间确实是挺长,但并不规律。
所以听起来,似乎也合情合理。
季斯晏瞳瞳瑟缩了下,心里沉落几秒才回,“那晚安,岁岁。”
客房的门被关上,隔绝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但很奇怪的默契,谁都没有马上转身。
许岁倾原想着,等他走了之后再做自己的事情,所以就站在那儿静静地听。
转念间,又觉得这举动难免惹人怀疑,于是只好先抬脚,走到浴室里打开了水龙头。
镜子里映出女孩的脸庞,烧退了之后剩下的只有白皙和干净。
可她的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门外的男人有没有离去。
耳朵一直朝那方向侧着,仔细分辨外面的声音。
等到确认季斯晏真的走了,才拿起漱口杯开始接水。
简单地洗漱完,许岁倾还是没有离开浴室。
她关上门,靠在旁边冰冷的瓷砖上,掏出手机打开不久前才点进去过的app。
那是专门用来订机票的。
还没出院时,许岁倾便趁着季斯晏不在,查了下从都柏林飞往港城的航班信息。
班次倒是不少,但基本都需要转机,耗时长自然就累。
而最快的直飞航班,刚好就在明天的晚上十点钟。
许岁倾目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出发和预计到达时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应该越快越好。
离开之前,她也是下定了决心,要把陆禹的事情向erin坦白的。
只是不知道明天去学校,该怎么开口。
erin知道了以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自己连唯一的好朋友也没了?
一想到这里,许岁倾心脏像是被丝线缠绕着包裹,憋闷得透不过气。
她对erin有所隐瞒,这件事本身就不对。
不管结果如何,都该自己承受。
总好过一遇到事情,就缩进自己隐形的壳子里。
永远不去面对,就永远学不会长大。
许岁倾不知道的是,门外季斯晏确实是抬脚离开了,但并没有回他的卧室或者书房,也没有往楼下去。
只是靠在不远处的墙面,视线始终凝视着客房门边透出那一缕昏黄。
等到灯光熄灭才稳了稳心神,去书桌第二格抽屉,把那只木雕的小兔子放在手中。
想起这几天一直忙碌的事情,造成手上那些小伤口的原因,也不知道她到时候见到了,会不会喜欢。
这天晚上,许岁倾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学五年级,当时家里给姐姐过生日,许家的别墅很热闹,客厅铺满了彩色气球和漂亮花束。
姐姐穿着公主裙从二楼下来,享受众人或是羡慕或是欣慰的目光。
但没有人知道,那天其实也是她的生日。
这世上就有如此巧合,两人同年同月同一天出生,却因为许平昌口中的没有用处,自己只能成为小的那个。
脑海里的画面转到半年多前,在戈尔韦的医院里,许岁倾一个人躲在病床下面,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听着那个女人对自己和妈妈满口恶语。
她永远都记得外面风和日丽,而心却如坠冰窟,刺骨的寒意在血液里到处窜动。
许岁倾被吓得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覆着一层冷汗,手也跟着隐隐发抖。
她想,那就回去吧,反正结果也不能更糟了。
说不定,自己还真的能够做到,离开时在维港留下的那句承诺呢。
第二天要去学校上课,许岁倾比往常提前了半小时下楼,云姨这边还在做早餐,见到她颇有些惊讶,“岁岁,今天起这么早呀?”
许岁倾弯起唇角,嗯了一声。
云姨两手擦了擦身上的围裙,把她的杯子端出来,“先喝点热牛奶,一会儿还有鸡汤面。”
许岁倾还是没什么胃口,轻声婉拒道,“不用了,昨天没去上课,我想早点到学校。”
说完便捏了捏包包带子,抬脚就要往外面走。
刚迈出两步,听见季斯晏不断靠近的声音,“先把牛奶喝了吧,我送你。”
他正从二楼往下走,外套搭在小臂弯,手还在系着衬衫扣子。
和往常穿戴整齐一丝不苟的模样,倒是有些差别。
许岁倾脚步停顿,几秒后转身回答,“好。”
一路上,车里都很沉默。
她看着窗外,都柏林的街景快速从视线里掠过,行人脚步匆匆。
下车前,季斯晏看了眼自己右手手背,叫住许岁倾,“晚上我来接你吧,想吃点什么?回家里或者去外面,都可以。”
她没回头,喉咙干涩地拒绝,“我……晚上约了同学吃饭。”
季斯晏眸底微光闪烁,倒是没再说什么。
教室里,erin依旧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来,坐到角落里许岁倾身边的位置。
台上教授正在用英文介绍今天的课程,一个认真听讲做着笔记,一个时不时听两下,又开始做自己的。
放了学,许岁倾和erin去了dolcesicily。
服务员把菜呈上来,许岁倾握着叉子的手机紧了又松,终于艰难地开口,“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对不起。”
erin看着精致的草莓塔歪了歪身体,正在找最好的拍照角度,问她,“怎么了?”
在此之前,她其实设想过好多种画面,该怎么坦白,把隐瞒的过去如实告知。
但真到了这一刻,喉咙却像是被湿棉花堵住,艰涩又难受。
许岁倾端起旁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放下后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说,“是关于陆禹的事情,其实……我以前就认识他,但是我骗了你……”
想象中erin会出现的震惊或是愤怒,完全没有。
毕竟被最好的朋友欺骗,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许岁倾停下了还要说出口的话,诧异地问道,“你不生气吗?”
erin眼睛亮亮的,弯起唇角笑了笑,“岁岁,没事的,我都知道。”
这下轮到许岁倾震惊了。
两人本来是面对面坐在窗边位置,erin干脆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凑近了才说,“大概一周前,可能陆禹被我烦得没办法了吧,给我回电话了。”
她说话语气如常,“他说和你从小就认识,但因为一些不方便告知的原因,你离开港城来了都柏林却没告诉他,他上次也是专门来看你的。”
“岁岁,陆禹真的很关心你,他还拜托我要帮忙照顾你呢。”
许岁倾听着听着,心底涌出难以名状的情愫,有感动,也有些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erin又道,“所以不用觉得对不起,我都能理解,不过你现在告诉我,我还挺开心的。”
她看了眼刚才拍照的草莓塔,许岁倾便把勺子递过去。
erin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十分满足地说,“这个好甜诶,你尝尝。”
许岁倾用另一只勺子尝了下,唇角浮起明媚的笑意。
确实很好吃,甜滋滋的。
可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心底转瞬间又被苦涩淹没。
她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我准备搬回港城了。”
erin放下勺子,瞪大眼睛问,“真的吗?什么时候?”
关于定下的航班信息,许岁倾也没再隐瞒,“今天晚上。”
erin更是目瞪口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这么快?”
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舍和落寞,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挽上许岁倾的手臂问,“那岁岁,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