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哭着扬起唇角,喊了一声,“福叔。”
被称作福叔的中年男人诶了声,苦笑着回,“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了呢。”
许岁倾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小时候在家里被欺负,经常吃不饱饭。
只有趁着那个女人和姐姐不在的时候,才敢偷偷溜到厨房,去吃福叔单独给她留下的东西。
许岁倾看他两鬓变白,眸中泪意更盛,感涕涕零,“要不是您,我可能都长不到这么高……”
福叔满心满眼都是欣慰,问她,“二小姐,你在这边读书吗?我听说你和这家的小姐是同学。”
许岁倾心里沉了沉,没有马上回答。
关于自己的现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对。
那边好像有人要找福叔,他回头望了一眼,又说,“我得去忙了,你以后常来玩,福叔给你做你爱吃的。”
许岁倾应了声“好”,才慢慢地回到餐桌。
erin一家吃饭时有说有笑,互相打趣,气氛很是融洽。
表面上,她也会跟着弯起唇角,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但许岁倾好多次觉得,似乎在所有地方,自己都只是个局外人。
吃完饭,原本是打算和erin出去逛逛的。
许岁倾有点头晕,便由她陪着在路边打了个车,让司机往庄园的路开回去。
行到一小半,依然还在erin家附近的十八区。
她望着窗外幽静的湖面,内心迷茫与痛苦交杂,呼吸又开始带得全身都疼。
许岁倾让司机把车停下,付完钱,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边环境空旷,身后是矗立的一幢幢私人别墅,偶有罕见的虫鸣。
响声回荡在寂静夜空,月朗星稀放大她的形单影只,和无边孤寂。
许岁倾走到湖边,蹲下身,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腿。
肩膀在急剧地颤抖,伴随着微弱的抽泣声音,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第51章
富人区都是高度居中的绿植,要是长得太快,甚至会被换掉,用更加合适的来代替。
只有这样,才能方便没有遮挡的视野,从别墅二楼就能直接往外看出去。
不远处是幽深的湖面,裹挟着寒意的微风拂过,荡起一层层浅淡的涟漪。
过了几秒,又再度归于宁静。
都柏林的气候使然,夜晚大多如此。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覆盖,偶尔能有不服输的月光透过缝隙,给黑沉夜色添了几分清明。
湖畔和别墅区隔着宽阔的马路,这会儿还不到九点,但也到了时间该休憩。
周围绿植确实不高,但养分给得足够,加上环境优美,也能生长得十分茂密。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出去,都不会有人察觉,此刻湖边正蹲着个小女孩,身体瑟缩着蜷成一团,肩膀耸动无声抽泣。
许岁倾习惯这样了。
小时候不懂事,不清楚自己和妈妈在家里处于何等卑微的地位,哭的时候还敢发出声音。
后来被警告和威胁多了,也就慢慢地明白事理。
虽然受了委屈,还是忍不住要哭。
只是她学会了躲起来,找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用尽全身力气地默默流泪。
就好像,现在这样。
许岁倾蹲下的地方,旁边就是颗不大不小的柏树。
秋天的冷风萧瑟无比,吹得叶子随着重力往下坠,打在了她乌黑的头发上面。
其实没什么感觉,毕竟太轻太轻。
可胸口又像是被人拿起重锤狠狠砸下,疼得她心脏跳动瞬间停止。
渐渐地,泪水打湿了她眼前的裙子。
滚烫和寒凉混合,透过皮肤渗进四肢,血液在倒流,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运转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眼泪终于流干,许岁倾止住了哭泣,从怀里把头抬了起来。
这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对面街上的路灯散发昏黄灯光,和湖面倒影里的月色。
她看不清晰,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会在哪里。
空洞的眸中只有无尽的茫然,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
想来想去,无非也就是那个道理。
没有得到过爱的小孩,或许用尽这一生,都无法自愈。
许岁倾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蹲了太久,腿自然是麻的,使不上力。
身体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支撑着没摔倒在地。
她在脸上胡乱抹了抹,擦干泪痕后,掏出手机继续打了个车回去。
意外的是,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季斯晏还没有回来。
耳畔响起几个小时前在erin家吃饭,他打电话来问自己,要不要他来接。
言语间透出的关切,听起来倒是挺真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一想到自己发现的照片,那个叫阿若的女孩写下的东西,许岁倾就忍不住心里犯起恶心。
她脸色稍沉了沉,决定不再相信季斯晏这个人。
想来那句话,也不过是顺口说说而已。
云姨睡眠轻,哪怕已经非常注意,还是难免会发出些微弱的动静。
许岁倾往二楼走的方向,又不得不经过她住的房间。
听见敲门声,低着头的眼角余光瞥见云姨披着外套出来,看着自己问,“岁岁回来了啊?”
在外面哭了那么久,眼睛早就红肿得不成样子,喉咙也是干涩的,吞咽口水都有些发疼。
许岁倾把头压得更低,很轻地嗯了一声。
转念间又想起,最开始发现阿若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因为厨房里云姨不小心掉落的那封信啊。
说起来,云姨和阿若又是什么关系?
她在博文里说,很喜欢妈妈给她准备的惊喜。
那么,云姨会不会就是阿若的妈妈呢?
可又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女儿?
其实许岁倾很清楚,跟着季斯晏来到这幢庄园之后,云姨便是第一次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她会在发烧的时候给自己擦酒精降温,让自己好好穿鞋子,哪怕离开一阵,也会嘱咐自己好好吃饭。
可原本心间浮起的感动,又被替身两个字强压了下去。
许岁倾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往前走,加快脚步就要踩上楼梯。
回来之后一个灯没开,借着记忆里的样子和投进来的隐隐月光在摸黑。
云姨房间里有浅浅的光晕投出来,但肯定不够明亮。
她的角度看不到许岁倾的表情,依稀可见的只有发红的脸蛋和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云姨没跟上,只是问了句,“岁岁,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许岁倾停顿了下,脑子乱作一团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
慌忙中想起晚上在erin家吃饭,尝了口她妈妈亲手泡的杨梅酒。
她不想说话,手指攥紧着故作镇定地回答,“可能……晚上在同学家喝了点酒吧,有些头晕。”
边往楼上走,又边轻声说,“云姨,我去睡了。”
身后诶了一声,她快步冲到客房,进去后便紧紧地关上了门。
说头晕,也不是在骗人。
但或许就在于那杯甜甜的果酒,又或许只是在湖边吹了好久冷风,导致原本就头晕的病情加重。
许岁倾简单地刷牙洗脸,躺进被窝里很快就睡了。
半夜迷迷糊糊,她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其实这些天来,已经很少会梦到那天发生的事情。
相隔太久,痛苦的记忆如同汹涌浪潮,吓得许岁倾紧皱起眉头,疯狂摇晃着脑袋试图把它们全部驱逐出去。
季斯晏推门进她房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孩只露了一张小脸,额头上满是汗,被淡淡的月光映得发亮。
也就是因为如此,才把能把许岁倾脸上不自然的通红看得清晰。
给她打完电话之后,季斯就继续忙了。
后面估算着时间,想问问她有没有回去,又或者是不是还在和同学逛街。
结果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都是机械的女声提示他已经关机。
季斯晏只好给云姨打电话,听到许岁倾已经回了房间睡觉,才终于放心。
但挂断前,云姨犹豫了下又补充道,她好像喝了点酒,说有些头晕。
这会儿站在门边,看见床上缩成小小一团,突然翻了个身,拿背朝着自己,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季斯晏的印象里,许岁倾从来没喝过酒。
也不知道是酒量差,还是太开心,竟然喝成这个样子。
他把客房门虚掩着关上,怕扰了许岁倾睡觉,特意去了自己房间的浴室。
用帕子沾湿温水,才轻手轻脚地走回到女孩床边,想要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走近了又发现,脸色比自己刚才见到的还要红了许多。
季斯晏语气染上些严厉,边用帕子擦干边自言自语地问,“岁岁到底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