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一段话足够理性,也足够冷心冷肺。
  宁君昊努力平心静气,额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恢复自由身?连女儿的抚养权都不要?”
  他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沉冷的声音还是将他的情绪展露无疑。
  “我为什么放弃女儿的抚养权,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应真垂眸沉凝片刻,目光变得清明而冷静,严肃道:“如果我保留女儿的抚养权,是你同意离婚的条件,我接受。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可以当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
  跟妈妈一起到雪顶小镇,宁颐然发现像她这么大的孩子,跟家长一起出门很尴尬。
  整个小镇放眼都是比她小的小屁孩们,被家长搂在怀里或牵在手里,一家人其乐融融。零星看到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teenager,几乎都在低头看手机,主打一个懒得参与。
  亲子乐园里那些儿童项目无聊得要死,但有一个看上去还不错,宁颐然跃跃欲试,一去问才知道人家只接受身高一米四以下的儿童。
  那些更刺激的成人项目,她又玩不了,真没意思。
  在diy雪雕工作坊里,除了两对情侣,她又成了一屋子小孩里头最大的那个。她今晚的任务,是做个迷你的雪中小镇,有房屋、树木和路灯。
  宁颐然一边做一边看向玻璃门外,对面的木屋咖啡馆,她父母正在里头。
  木屋咖啡馆是栋两层的小木屋,二楼还有个户外露台,栏杆上面立了一排很可爱的雪雕小人。远远地好像看到妈妈站在露台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露台上了,正低头看手机。
  宁颐然坐在工作台前,按照对面木屋咖啡馆的造型搭建自己的小屋。
  工作坊的老师是个年轻女孩,她看到宁颐然一直在看对面的咖啡馆,不由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那些雪雕是我们工作坊的主理人老师一个人完成的。他可厉害了。”
  宁颐然“哦”了一声,隔得太远,她也看不清那栏杆上的一排排小人具体长什么样,只觉得挺有气氛的。
  以前没做过,她不知道原来做雪雕有这么多讲究。每堆20cm雪层,需要用铲子压实,不然容易空心,搞不好最后功亏一篑。在雕刻细节之前,要用喷壶将水均匀地喷洒在表面,形成薄冰保护层。
  在老师手把手的教导下,宁颐然很快就搭好了自己的小屋。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爸爸竟然也站在露台上,他跟妈妈好像在说着什么。
  宁颐然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扔下手里的雕刻刀,摘下防水手套,边穿外套边对老师道:“我不玩了。我爸妈在对面吃饭,我去找他们了。”
  ……
  小木屋一侧有楼梯直通二楼的露台,宁颐然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她放轻自己的脚步声,蹑手蹑脚地上楼,伸长脖子看着站在露台上的父母。
  这个点露台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争吵的声音,一句句传到她的耳朵里:
  “离婚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在协议上要求的股票和现金,可以给你。但女儿的抚养权得归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才是她最亲的人。你把抚养权给我,我跟她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女。”
  一句句话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剑,将宁颐然整个人劈成无数碎片,她脸色惨白地站在那儿。
  上面两个大人还在争吵: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恢复自由身?连女儿的抚养权都不要?”
  “如果女儿抚养权归我,是你同意离婚的条件,我接受。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可以当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宁颐然胸口难受得快要炸开了,双唇颤抖着,眼泪直往外涌。她噔噔噔地爬上露台,红着眼睛瞪着父母,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像是决堤的洪水。
  她哭着大声嚷道:“你们离婚就离婚,别把我像个球一样踢来踢去!”
  刚才还冷言冷语的父母,听到她的声音,朝她这边看过来,两人脸上表情都变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了!”
  宁颐然满脸是泪,红着眼睛扭头转身就跑了。
  第55章
  在宁市雪顶小镇,宁颐然过了一个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跨年夜。
  外面冰天雪地的,她从咖啡馆里跑出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正在吵架的父母,脸上都露出一丝慌乱,然后很快跟了上来。
  宁颐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来宁市之前,无比笃定的事全部坍塌了。
  她曾经很同情陈穗,表姨和表姨父离婚后,陈穗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听到父母谈话后,宁颐然觉得自己比陈穗还要惨。
  起码,陈穗的妈妈离婚后一直坚定地带着她。
  也许,她不该来宁市找妈妈。如果她没来,心里那个念想会一直在。
  雪顶小镇,她不想再待了,滑雪她也不想再玩了,只想回北市的家。
  吵得不可开交的父母,看到她的情绪崩溃,几乎瞬间达成共识。刚才还说对她没有任何母女之情的妈妈,难得流露出一丝愧疚,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回北市。
  自从妈妈去宁市拍戏,他们一家三口好久没有聚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支离破碎的形式。
  放假叶阿姨回家了,临走前将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偌大的别墅干净清爽,一切似乎和应真去宁市拍戏前没有太大区别。
  宁颐然一进门就冲进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等了好久,她都哭累了,终于有人进来了。
  妈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热毛巾,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然后将热毛巾敷在她脸上。
  相比较爸爸,宁颐然更生妈妈的气。刚才一路上,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忍着没将那句话喊出来。
  “你说你不是我妈妈,那你把我妈妈赔给我!”
  一想到妈妈在露台上说的那些话,宁颐然的心脏就像是有锋利的刀片划过,疼得她无法呼吸。
  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宁颐然咬着牙想从妈妈怀里挣脱,可是当妈妈还像她小时候那样,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将热腾腾的毛巾覆在她脸上,将她被眼泪打湿又干涸的脸用力擦拭了好几遍,眼睛、鼻子和脸上的皮肤瞬间没那么难受了。
  宁颐然的情绪镇定了些许,只是还是很委屈,身体控制不住地抽噎着。
  应真给她擦完脸,抽出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然然,我们聊聊吧。”
  宁颐然绷着小脸,将头扭向一边:“有什么好聊的!你们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和我爸都不想管我了!”
  这一路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此刻坐在床边心如寒灰。
  应真看着她,不由想到车祸那天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从性格到长相,这孩子都实在太像宁君昊。
  她叹了口气:“刚才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我跟他离婚后,不管你想跟谁一起生活,我们都尊重并且接受。一切以你的意见为重。”
  原来刚才爸爸妈妈在商量这个。宁颐然刚压下去的委屈再次涌了上来。
  应真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想把你像个皮球一样踢出去。放弃抚养权,不过是因为我觉得你跟着你爸爸,对你更好。而且之前你似乎也流露过类似的想法。有些事情可能是我欠考虑了,没有事先认真地跟你聊一聊,听听你的真实想法,是我考虑不周。”
  表面上妈妈似乎在跟她道歉,可是宁颐然还是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没错,她的确是说过如果爸爸跟妈妈离婚,她会选择跟爸爸一起生活。
  可是,她说的是“如果”。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真真正正地发生!她无法接受父母离婚,更无法接受以后得不到父母全部的爱!
  宁颐然红着眼,哭嚷道:“你现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刚才我亲耳听到你说了,即便把抚养权给你,你跟我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女。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有的选吗?”
  这一路,她就像个没了心爱玩具的任性小孩。当一堆玩具摆在她面前时,她看也不看一眼。一旦把这些玩具都收走,又开始不依不饶地哭闹。
  当主职太太的应真,把太多的时间精力花在家务劳动中。她怀着对丈夫和女儿的爱在做这些事,可是落在旁人眼里,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付出。
  应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冷道:“真正意义上的母女又如何?你觉得尊重你妈妈吗?车祸那天,一睁眼我发现自己多了个十四岁的女儿。回家路上,你爸爸说你乖巧懂事。但是乖巧懂事的女儿,却看不起当全职主妇的妈妈,当面说妈妈是greentea。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也试过努力去当好一个妈妈。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差,更没想到当好一个妈妈这么难。”
  已经快要淡忘的事,被妈妈重又提起,宁颐然一向能言善辩,她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却涨着脸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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