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过往她没少当面或者背地里表达对妈妈的不满。曾经说过的那些难听的话,此刻像一把把利箭一样,齐齐掉转方向扎向自己。
  宁颐然难受极了,喉咙像是被胶水堵住了,她无法开口,只能垂着脑袋听妈妈说。
  “这段时间,我的感受是你已经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在吃喝拉撒方面需要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了。我和你爸爸离婚后,工作会越来越多,肯定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天天在家。你爸爸更不用说了,他公司的事很多。倒底想跟谁一起生活,你好好想想。你马上十五岁了,法院在判决抚养权时会尊重你的意愿。我能保证的是,如果你想跟我一起生活,我肯定欢迎。我会尽量协调自己的工作时间,多陪伴你。但是忙起来的时候,肯定还是要请阿姨照顾你。我们互相尊重,一起成长。”
  这一天她也累了,应真跟她聊完便让她早点休息。
  回北市的路上,应真都在反省自己。刚才在木屋咖啡馆,她的确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宁君昊提出那个离婚条件,她最直接的感受是他又试图在用女儿抚养权的事控制她。仿佛女儿抚养权归她,便能动摇她离婚的决心一样。
  那一刻,她说了些情绪上头的话,没想到全被然然听了去。
  虽然那孩子有很多毛病,但一想到她只有十四岁,一想到发生在自己和她身上的事,应真又没办法真的跟她生气。
  ……
  宁君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连抽好几根烟,应真终于从女儿房间里出来了。
  “该说的我都跟然然说了。你刚才提出的那个离婚条件,我接受。离婚协议你尽快签字,元旦假期结束后,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我会配合你,把离婚对奇技上市的影响降到最低。”
  应真说完便转身上楼,她要收拾一些衣物带走。这次在宁市拍戏,她带的衣服不够。
  从衣帽间翻出行李袋,收拾出几件厚实的羊绒毛衣带上。缺什么东西她都记在了手机了,收拾起来很利索。
  宁君昊也跟在她后头上了楼,看她正在往行李袋里放衣服,眉眼瞬间冷了下来:“你别再折腾了,今晚我睡书房。明天我让小李送你去宁市。”
  他话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当总裁时间长了,把跟下属交待工作的语气都带到家里来了。
  应真低头收拾东西,看也不看他,“不用。我去翠苑。”
  她总是能轻易影响他的情绪!
  宁君昊脸色铁青地站在那儿看着她,沉黑的眼眸里墨云翻涌,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行李收到一半,应真的手被宁君昊接住,他在她耳边冷冷道:“今晚你留在这儿陪女儿。我去公司。”
  *
  元旦结束后,宁市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雪在飘》的拍摄也进入了尾声。
  应真回宁市后,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元珊身上。
  最后几场戏,在坝上拍摄。剧组将人和物资都拉到坝上的一个小村庄。这儿比市区温度低了十度。当地的老百姓流传一个说法:坝上的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
  村里的条件没法跟宁市比,住宿很紧张,应真和几个女演员挤在一个大通铺上。
  夜里,刚安顿好,接到宁君昊的电话。为了不影响屋里其他人,她拿起手机到外头去接。
  接起来,那头传来小李焦急慌乱的声音,“太太,宁总喝太多了,刚才吐血了。”
  耳边是坝上呼啸而来的刺骨寒风,应真听到那头传来宁君昊呕吐的声音,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冷静地吩咐小李:“你让他平躺在后座上,马上送他去医院。明天让叶阿姨给他煮点小米粥。”
  小李也慌神了,唯唯诺诺地应下来,后来便没再联系她。
  应真猜应该是好了。
  ……
  作为土生土长的宁市人,黄书韵很少在冬天到坝上来。剧组安顿下来后,她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把重头戏设置在这!这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上难度么!
  不过黄书韵不是内耗的性子,很快便说服了自己。他们这部电影名字叫《雪在飘》,不来点真格的,这名字都对不上了。
  环境艰巨,但坝上的戏份是江游和元珊关系转折的重头戏份。黄书韵拍得很细,要求也很高。
  元珊跟丈夫离婚后,儿子跟她的关系渐渐缓和,母子俩开始相依为命。冰天雪地里,她被江游拽着去抓他老婆的奸。跟在江游后头,亲眼目睹他发现自己老婆不仅找了小三,还有小四小五。起初,元珊怀着报复心理,江游越难受越狼狈,她越快乐,甚至时不时挤兑他。
  后来两人在乡下民宿歇脚,作为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公子哥,江游头一回睡炕。半夜被烫醒,猛地翻身坐起,只听“刺啦”一声,高档睡衣面料被烤出几个蜂窝状的焦洞。
  服装师不怀好意地将那几个洞设置在裆部,露出里头花哨的裤衩。
  江游触电般跳下床,撞翻了炕沿的搪瓷缸,滚热的茶泼在脚背上,疼得他倒吸凉气。
  元珊穿着儿子的奥特曼睡衣,坐在床边看他狼狈的样子,连瞌睡都笑醒了,被江游从市区派出所发配到郊区派出所的憋屈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不苟言笑,派头十足的江所长也有狼狈的时候。元珊笑着笑着笑出泪来,扔给他一条裤腿全是小汽车图案的珊瑚绒睡裤。那是她给儿子买的儿童款睡裤,尺码买错了,懒得退货,便留下来给自己穿了。
  身上的睡裤快烫成开裆裤。江游虽然很嫌弃,也只能接到元珊递过来的裤子。
  镜头特意将江游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他穿着那条短了好几寸连脚踝都遮不住的睡裤,在元珊的爆笑声中,黑着脸钻进被窝里。
  这场戏将两人的人设反差拉到了极致,李长风和应真都演得很认真。为了烫得像那么回事,李长风让道具师在搪瓷缸装了滚烫的热水,都不需要演,他在镜头里快烫成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拍完李长风将自己烫得通红的脚背伸到黄书韵跟前,咧着嘴:“导演!我这是工伤吧?”
  黄书韵正捧着对讲机跟外景组沟通接下来的外景拍摄,没功夫搭理他,让工作人员找了一支烫伤药给他:“自己擦吧。”
  应真捧着保温杯,站在监视器里看刚才那场戏的回放,忍不住笑出声。李长风挺有喜剧天赋的,他把江游那种压抑克制下的喜感拿捏得很好。
  秦毅拎了个暖水壶进来,给她们所有人的保温杯里都加上了刚煮好的姜枣茶。
  剧组到坝上拍戏,他也过来了,说是替余姐来给她们保障后勤。坝上条件艰苦,他出钱给工作人员购置了保暖衣物,还买了很多取暖的设备。
  因为宁君昊一直提秦毅,应真觉得挺没意思。到坝上后,专注到元珊的角色里,跟秦毅除了打招呼,几乎没怎么交流。
  这会秦毅拎着暖水壶看着她,应真的保温杯正好空的,她不想太刻意,便拧开盖子递给他。秦毅以前在国外开公司,也当了好几年的老板,但他身上没什么架子,一视同仁地倒满了好几个保温杯,直到暖水壶里的姜枣茶倒完为止。
  黄书韵习惯了,只当没瞧见,跟秦毅打招呼:“今天外景组要征用一下你的车子。”
  下午要拍一场江游开车到坝上,结果路上车子趴窝的戏。这一回江游开的不是什么半新不旧的捷达,而是自己的高档越野车。
  为了节省成本,黄书韵跟秦毅商量好了,征用他那辆黑色路虎。
  李长风听黄书韵和秦毅在说车子的事,突然有些不爽。这次来坝上,他把自己的大g也开过来了,就停在民宿门口。
  他本来没打算开车过来,是黄书韵每天嚷着要降本增效,勒紧裤腰带将省钱贯彻到极致。戏里头他们几个主演的服装,都是自己的,光服装一项已经省下不少钱。
  李长风想着他干脆开自己的车好了,省得剧组在外头找人借或者花钱去租。
  他把车子都开过来了,黄书韵竟然开口找秦毅借车。是他那辆大g不够显眼吗?需要她跟别人借?
  不知为何,这些天,他越发看不惯秦毅闲着没事,每天绕在黄书韵身边转。投资人整得自己跟债主一样。
  李长风有些不高兴:“我下午还是开自己的车吧。我的车我熟,知道怎么操作。”
  他都开口了,黄书韵当然不会说不。
  剧本里,江游家庭条件优越,本来就是个天之骄子人设,有豪车但是从来不开去单位。
  黄书韵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舍得就行。”
  李长风忍不住咕哝:“这有什么不舍得的。”
  秦毅没再说话,只一径低头笑。
  应真正在看剧本,一抬眼便看到他背着手站在那儿笑。她这是错过了什么好笑的事?
  ……
  这个天气户外拍摄,可把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给冻坏了。应真倒还好,以前拍动作电影,各种极端的环境和气候都遇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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