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任月迷迷糊糊按了一下,喇叭声吓她一跳,斜对面一辆崭新的黑色丰田suv朝她调皮眨眨眼。
  任月哑然半晌,“买车了?”
  方牧昭拉她走过去,坐进尚有一点味道的新车。
  他说:“趁还没有晚高峰,带你兜兜风。”
  第71章
  任月还在震惊中:“难不成你这趟回来就是为了买车?才一天的时间……”
  方牧昭为了这一天的痛快,在医院拿到手机就开始做功课,出院“滞留”海城期间就跑4s店看过车。
  车子二十万出头,在海城只能算代步车。
  任月下巴还没归位,“全款?”
  方牧昭:“我妈不想我那么早背贷款,赞助了大半。买完车就可以安心攒买房首付了。”
  他神色自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拿家里的钱天经地义。
  任月若是能从孔珍银包掏钱,只会诚惶诚恐,半夜都在盘算怎么还清阿妈。
  当儿子和当女儿大有不同,她估计学不来他从小习得的精神。
  任月说:“你只比我早工作两年,还能攒下一半,已经很牛了。”
  方牧昭神色一顿,“我不用租房,在单位住宿舍,在‘外边’几乎不用花工资。”
  “泥猛们”有时给毒贩当马仔,相当于多打一份工,多拿一份工钱;有时扮演“订货”的小老板,毒贩自然好吃好喝哄好潜在客户。
  最后这些钱的来龙去脉会由中队清点,但容易藏污纳垢,还有更多无形的牵连无法清算。
  “泥猛们”归队得不到领导信任,并非方牧昭一个人的错。
  方牧昭又补充,“你放心,我的钱干干净净。”
  任月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问:“你好像很喜欢黑色?”
  方牧昭回过味,这人大概因为他才选的黑色。
  他说:“黑色耐脏。”
  任月喊方牧昭帮忙搬家那天,偶然在他的黑色短袖后见过汗水析出的盐斑,一道一道,都是他的苦力和热心。
  她说:“手洗衣服可以潦草一点,对吗?”
  方牧昭开货拉拉四处“流窜”期间,的确得手洗衣服,有时挂在货拉拉里,有时挂在廉价宾馆。
  他说:“潦草归潦草,该有的步骤一个不少。”
  任月确实没闻到过异味。
  她在视频里瞥见方牧昭在老家的生活环境,方静春虽然外形疏放,档口和家里干净整齐,泥猛的货拉拉也是一样风格,可见家风如此。
  所有车窗大开通风透气,任月回头看了一眼后排,以往在货拉拉,隔板阻挡视野,她和方牧昭的世界只有逼仄的驾驶室。
  眼前的世界通畅宽阔,微妙的时空差异,再一次区分了泥猛和方牧昭。
  任月:“突然大了很多,有点不习惯。”
  方牧昭:“大你还不喜欢?”
  任月:“我说习惯。”
  方牧昭:“多坐几次就习惯了。”
  任月的感叹真诚又没见识,平静无澜的生活因为方牧昭有了变动,她在适应,也在享受。
  方牧昭又说:“以后还要搬大房子。”
  任月:“你上班后住哪里?”
  方牧昭:“你不该先关心我今晚住哪?”
  任月:“车里。”
  方牧昭抽空瞥了她一眼。
  任月憋笑,“空间没比货拉拉小多少,够你睡。”
  方牧昭:“等我回来,我们找一个距离合适的小区,重新租房。”
  任月:“你也没问我同不同意。”
  方牧昭:“你也没说不同意。”
  在异乡大城市打拼的年轻情侣,除非工作地相隔太远,一般会同居合租一套房,减轻房租负担。这也是走向婚姻的必经之路。
  任月:“我考虑考虑。”
  金枫花园离市一医院骑车只需半个小时左右,任月已经适应这样的通勤时间和路线,起了惰性,不想挪窝。
  方牧昭:“或者继续看看金枫花园有没有合适的房源,反正有车,我去单位绕一点路没事。”
  任月:“刑警应该不用像我们一样每天固定坐班吧。”
  方牧昭:“基本都在外边跑。”
  任月大致有了决定,“再看吧。”
  方牧昭:“早点拿驾照啊,任医生。”
  任月哀嚎一声,科目二刚刚挂了。
  方牧昭一脚油门开到滨海公园,在附近找了一家烤肉店吃晚饭,散步等晚高峰结束再返程。
  第一批候鸟依稀就位,周中傍晚的海边栈道鸟比人多。头顶偶尔掠过一两只,给行人空投“白色礼包”,栈道、围栏和礁石上到处可见它们的涂鸦。
  海风潮润黏腻,像情人的吻。
  方牧昭扶着任月的腰走了一会,彼此间距不稳,有时撞一起,有时隔了半臂之距。他偶然扶到了任月的手肘,顺手往下滑,捞起她的手。
  任月和方牧昭好一阵没讲话,偶尔相视一笑,并不尴尬。
  这样简单的生活,他们足足等了一年。
  任月:“不知道你上班后,隔多久才会有这样的机会一起散步。听说刑警办案全国跑,两三个月不着家。”
  听起来泥猛即将复活,又是一走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人。
  方牧昭:“碰上大案会这样,但每天都可以手机联系。”
  任月:“每天?”
  方牧昭:“每天。”
  任月:“少一天罚钱。”
  方牧昭:“罚来罚去,左手倒右手,我的钱还不都是你的钱。”
  任月:“现在就做好被罚的心理准备了?”
  方牧昭:“给你送钱还不开心。”
  天已灰黑,华灯初上,任月和方牧昭走了一段折回头,汇入晚高峰的余韵,返回金枫花园。
  方牧昭的防水包还在任月的鞋柜上,给足他上楼的借口。
  时间尚早,还不到冲凉上床的时候,任月坐椅子上,给刚在地库被蚊子咬的手臂擦药。
  方牧昭隔着小餐桌,坐她的对面。她没开口赶,他就不走。
  任月:“上班前你都待在海城?”
  方牧昭:“你留我?”
  任月白了他一眼。
  方牧昭正经说:“重阳回来后再说。”
  任月拧好药膏,“万一,我是说万一,搬到一起住之后有矛盾呢?”
  方牧昭:“有什么矛盾?”
  任月:“我说万一。”
  方牧昭:“无端端万什么一。”
  任月:“毕竟之前……”
  她随意做了一个手势:你知道,分过手。
  方牧昭:“我已经不是泥猛。”
  任月轻轻叹气,“我总感觉,我们有一些不可调和的地方,不是因为泥猛的身份造成的。”
  方牧昭:“我没这种感觉。”
  任月:“就是这种感觉,牛头不对马嘴,我说东,你想西。”
  方牧昭不恼反笑,“你说说,这个‘东’到底是什么东西?别告诉我‘东’只是一种感觉。”
  任月刚想点头,忍住了,犹豫要不要直说。
  谈恋爱不是教学活动,有错就提出、教导、改正,再享受改正的虚伪成果。
  成年人的顽固超乎想象,改变并非易事。
  恋爱只是一种选择,选对继续享受,选错买单离场。
  任月起身,“刚刚出汗太黏,我去冲凉。”
  方牧昭:“你刚擦了药。”
  任月:“你先洗。”
  方牧昭:“一起。”
  方牧昭不经意的调戏意外点燃了任月的心火,就是这种感觉,她想说的“东”的所有意味。
  任月冷笑,“你就想。”
  方牧昭坦坦荡荡,“我当然想。”
  任月:“对啊,你每次来都想。”
  方牧昭隐隐察觉,“你不会觉得,我每次来找你,只是想睡你吧?”
  任月:“难道不是吗?”
  方牧昭气笑了,“我不否认有这种想法,但不是全部。”
  任月脱了拖鞋,踩上椅子边缘,抱住膝头,跟当初分手大哭一样,形成一种自然的自卫姿势。
  方牧昭起身,任月以为气走了他,结果没有,他走近她。
  她又以为他最多背抱一下,他也没有。
  方牧昭半跪在她身侧,一手扣着她的胳膊,一手搭在她膝头。
  任月怀疑他下一秒能生生抱起姿势不变的她。
  方牧昭两只手都在摩挲她,更坐实了任月给他定的罪。
  任月眼神示意他的手,“你还说不是,以前就这样,见面就做,做完就睡,睡醒就走。你把我当什么?”
  方牧昭好像在听其他渣男的事迹,怀疑不是自己,“我没这么恶劣吧?”
  任月差点一脚踢他胸口,“哪没有,特别是分手前那段时间,每次来饭也不做了,就直接上床,话都不多说一句。”
  方牧昭沉默片刻,记忆渐渐复苏。
  任月气红了眼,“记起来了吗?”
  “别哭别哭,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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