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哎——”任月叫停,白了他一眼。
方牧昭把作势掏出一半的手机塞回裤兜,双手分别拉着她的手,搁在她的膝头。
“我担心你。”方牧昭说,眼神和口吻罕见认真,第一次心平气和谈论他们的未来。
他说:“要不是没车,昨晚挂了视频就想过来……”
任月:“我没你想象那么脆弱,就是有点、不好受。”
她的难受是一种间歇性的钝痛,不像分手时撕心裂肺。
当初她介怀叶鸿哲的话,他说出的何尝不是事实。那仅仅是她和方牧昭的开始,以后还会面对许多类似的声音。
方牧昭说:“他只是我的领导,又不是我的父母,再说,我妈都没那么多话。”
方静春经历过丧夫之痛,一个人把独子拉扯成人,对他的唯一期待只有自食其力,平安健康,其他光鲜的愿景早磨灭在岁月的苦难里。
任月回忆一遍当初对话,苦恼:“我怼了他,他以后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方牧昭:“不至于,他虽然爱管闲事,人算不上阴公。而且,我以后大概率不归他管了。”
任月:“调职了?”
方牧昭:“可能去刑侦队。”
任月:“没有缉毒那么危险了吧。”
方牧昭:“奖金也相对少一点。”
任月想到方牧昭不用再跟毒贩近距离打交道,松了一口气,多少能缓和前头的不忿。
任月:“你知道他当初说什么?”
方牧昭:“能猜到大概。”
任月一怔,“他是不是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方牧昭:“他这个人就这样,别看他一把年纪,有时办事不太圆滑,容易得罪人。”
叶鸿哲和方牧昭相识更早,相处更久,任月不清楚他在方牧昭心中的份量,不好骂得太凶。
她挑了最介意的话题,“他还说你跟新领导的女儿,什么、郎才女貌?”
方牧昭眼皮跳了跳,暗骂叶鸿哲净给他挖坑。
他反问:“我像会去入赘的样子吗?”
入赘是凤凰男的腾达捷径,也是男人的耻辱。
任月叹气,“但那对你来说是一个比较轻松的选择。”
方牧昭轻轻掐她脸颊,“做鸭更轻松。”
任月瞪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做过?”
方牧昭:“给你做。”
任月从他掌心抽回手,拍了下他的手背。
方牧昭笑了笑,渐渐收敛表情:“你总觉得你老子生前有案底影响我,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大领导小领导,以后进去的可能性更大。”
任月怔了怔,方牧昭的角度刁钻又新鲜,奇妙地治愈了她多年的内耗。
方牧昭说:“人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变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月,指不定谁能笑到最后。”
任月不由跟着笑了下,“听着忽然有点大侠风范,你以前是不是爱看武侠小说?”
方牧昭:“上课偷摸看,下了课看就没意思了。”
任月:“就知道。”
方牧昭把她的手合在一起,双手包握,捏捏揉揉,好像一个小巧的暖水袋。
他说:“我去找他聊几句,今晚再回来找你。”
今晚夜黑风高,方牧昭可不止“找”一个动作。
任月装糊涂,“我今晚上夜班。”
方牧昭:“还没休息?”
任月:“明天后天和大后天休息。”
方牧昭:“你们领导不把你当人啊。”
任月:“跟你的差不多咯。”
来不及一起吃晚饭,任月和方牧昭一起出门,一个骑车去医院,一个打车去饭店。
任月醒悟过来,“哎,以前我们几乎没有一起出门。”
小情侣的普通生活,对他们来说异常艰难。
方牧昭:“这还不简单,只要住一起,以后上班天天一起出门。”
任月:“痴线,我的房间那么小。”
方牧昭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来一两天,只有热闹没有拥挤,要是天天挤在一起,任月觉得他们会经常吵架。
空间压缩会带来压抑感,人的心情随之变差。
方牧昭:“你才痴线,住一起当然租起码一房一厅的房子。”
任月:“想同居,做梦哦。”
她跨上电单车,戴上头盔,随时出发冲刺,模样挑衅,就差给方牧昭一个鬼脸。
方牧昭不恼反笑,“我在医院睡了那么久,多做梦也正常。”
任月临走前问:“要喝酒吗?”
方牧昭:“尽量不喝。”
方牧昭现在可以借养身体挡酒,没人敢跟他劝酒。
叶鸿哲也不例外,开了一瓶酒,一杯一杯都进了他的肚子。
方牧昭只喝温开水,连茶也不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除了还吃肉,过得跟和尚一样。
叶鸿哲喝了点酒,话比平常更多,开门见山立刻吸引方牧昭的全部注意力。
“你的调动文件正式下来了。按照以往惯例,像你这样在外潜伏太久,成了‘那边’的老面孔,出于对你的保护,一般会调动到其他部门,必要时甚至跨市跨省调动。”
还有一个原因叶鸿哲没明说,方牧昭早隐隐猜到。
卧底在外流浪太久,跟毒贩关系复杂,纠结太深,局里为防反向渗透,一般不会再留人。
叶鸿哲:“局里把你调去韩队那边搞刑侦,元旦后去报到。怎么样?”
方牧昭松了一口气,叶鸿哲只是一个小破中队长,这已经是他能为下属争取到最好的安排。
方牧昭:“比我预估好太多,我还以为要去其他分局或者其他市。辛苦了,哲叔。等我能喝酒了,再好好敬你一杯,谢谢。”
叶鸿哲:“之前你一直怨我不敢给你‘画饼’,我怕等下调去其他地方你闹脾气骂死我啊,现在你可以安心我也安心了。酒不差你这一杯,别跟我搞这种虚的。韩队以后就是你的大领导,他亲口要的你,没一点想法?”
叶鸿哲暗指韩队女儿一事。
方牧昭收到这位未曾谋面女老师的微信名片多天,一直没有主动添加。
方牧昭装糊涂,“想啊,谁不想当大队长,向韩队看齐,哲叔你别说你不想?”
叶鸿哲冷笑,“阿昭,我从你没满18岁就认识你,可以说看着你长大。实在不忍心你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更好的前途。”
方牧昭也跟着笑,笑容看似傻气,眼神一定,整张脸霎时冷峻:“前途是什么,像我舅一样婚没结成,三十岁倒在工作岗位?”
叶鸿哲默了默,“年轻人看问题不要那么偏激。”
方牧昭:“我舅要是还在,肯定不会跟我讲这样的话。”
叶鸿哲:“我只是你的准前领导,按理说不应该管你的私事,但是阿昭,在这个讲丛林法则的社会,一个人单打独斗远没有结伴同行走得安全走得远。那些警二代之所以混得开,最重要的是能力吗?能人哪里没有?最重要的是人脉,关键时刻,还得有人捞你一把。”
叶鸿哲虽然办事不太玲珑,说话不中听,到底没害过方牧昭。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方牧昭不想把话说得太绝,趁着他酒醉,调侃:“哲叔,你都没走成的路,还指望我能青出于蓝?”
叶鸿哲醉醺醺笑骂:“叼你,就你这张嘴最能说。”
酒足饭饱,方牧昭开叶鸿哲的车送他回家。
一路鼾声不断,到了地方,叶鸿哲脑袋跟装了雷达似的,瞬间转醒。
方牧昭回头问他能不能自己下去。
叶鸿哲费劲睁眼,欠身拍了拍方牧昭肩膀,“以后在外面,凡事你自己小心点,不再是刚毕业的小屁孩了,做错事别人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
方牧昭一愣,忙说:“知道了,哲叔。”
叶鸿哲摇摇晃晃自己下车,拒绝方牧昭的搀扶和相送。
他捏着方牧昭递来的车钥匙,隔空指指他门面:“你找的那个女的,嘴巴跟你一样犀利。竟然敢叼我,嘿。”
方牧昭笑骂:“跟你说了济公的事我来扫尾,让你多管闲事。”
叶鸿哲哼着小曲,凭着印象,颤颤巍巍走向自家楼栋。
方牧昭跟在他后方,直到看到他爬上三楼的家,有人接应了,才离开。
次日下夜班,任月收到一条没头没脑的微信。
a生猛海鲜批发小方:黑色,白色,银色,喜欢哪个颜色?
月牙儿:?
a生猛海鲜批发小方:选一个。
月牙儿:要干什么?
a生猛海鲜批发小方:先选。
月牙儿:黑色。
a生猛海鲜批发小方:[呲牙]
月牙儿:笑什么,再不说我骑车不回你了。
a生猛海鲜批发小方:去吧。
任月的疑惑在下午补眠醒来后揭开谜底。
方牧昭把她喊下车库,塞给她一把丰田的车钥匙,叫她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