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相信大人一定能找来。”
  “而且,我想做大人手里的刀。”
  沈缨咳了两声,颈间又渗出血来。
  姜宴清面色凝重的看着她,说:“本官现在要的不是刀。”
  沈缨目光一怔,扭头看过去。
  姜宴清顿了一下,几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休息吧。”
  沈缨微微点了点头,阖上眼帘,药性起了作用,她很快便睡了。
  姜宴清上前坐到床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沈缨的胳膊。
  他又从怀中取出帕子,将她手上蹭到的血迹擦干。
  云姑端着热水盆站在门口,望着屋内这一情景眼眶微热。
  她咳了一声,就见姜宴清缓缓起身,向她走来。
  “云姑,您留在这里照顾。”
  云姑点点头,说:“公子,长安那边来了消息,说林家三老爷十日前便向皇帝密报了永昌老族的事。”
  “他不但承认族中有林默这个人以及他身上背负的诅咒。还将林默写的治国良策、医论、机关秘术、前朝史记点校等物全都交了上去。”
  “陛下密令大理寺和身边的总管,查询此事。”
  “此事瞒的很紧,国公府打听到的时候,那两位已经南下了,算算时间,现在也应该到了,公子也得防范一二。”
  “十日前……”姜宴清默默念了一句,讥讽道:“他们可真有先见之明。”
  林家三房盛宠不断,走这步棋,显然是打算大义灭亲,砍掉老宅这里已经腐朽的部分。
  雏鸟成鹰,终归是要离巢了。
  可见,执着于旧时英雄梦境的,唯有林默一人。
  姜宴清安抚的拍了拍云姑肩头,淡声道:“不必忧虑,为君王者,疑心最重。”
  “林三老爷是拿林默做赌,赌赢了,林默便可以走到明处,继续为林家乃至朝堂卖命。”
  “赌败了,便借着皇帝的刀将林默这个畸形的枝杈从林家这棵百年大树上砍下去。”
  “可是,君王之心,他们又知道多少?要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天子之恩。”
  姜宴清撑起雨伞,大步进入雨幕。
  沈缨再次醒来,已经是几日之后了。
  彼时,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府衙的后衙。
  云姑正在门口摘豆角,嘴里哼唱着一只小曲。
  她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年幼时候,母亲也爱靠在门边做针线,摘菜叶子,嘴里哼着乡间小调。
  她翻身坐起,声音惊动了云姑。
  “阿缨,你醒了,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沈缨缓缓的摇了摇头,接过云姑倒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大人呢?”
  “京中来人了,林道舒的案子惊动了天子,特意派了大理寺、刑部还有身边总管来调查此事。”
  “如今咱们这位林三老爷是堂堂中书令,手中权势大,家中子弟个个都有出息。他可是京中红人啊,这次来的人中必然有他的人。”
  “他们可是生怕咱家大人查出什么事情来毁了林家的名声。”
  “咱家大人早就看透这些人的诡计多端,想来永昌耍威风,也不瞧瞧自己够不够分量。”
  云姑是姜宴清的亲信,虽是仆从,但姜宴清从不避讳这些政务上的事,故而,云姑对这些官场手段也看的透彻。
  不过,她好似并不担心姜宴清会扛不住京中来的那些人。
  沈缨默然听着,以林三老爷的老谋深算怎么甘心一直被林默掌控?
  所以,必定会千方百计的插手此事,想来京师的官员中也有他的势力。
  怕是在林家四房任族长之后,他就做足了准备。
  永昌一旦有异,便为林默冠以异类,亲自除之。
  不过,听云姑的意思,姜宴清显然早有应对之策。如此,她也不必担心了。
  云姑拿来好几身新衣裳,给沈缨穿。
  妃色、桃色、鹅黄色各一套,还各配了钗环。
  沈缨看着那些东西,很感谢,但又不好接受。
  “这些都太贵重了,我一个粗人,穿这些实在不便。我家中有好些衣衫,都是以前我爹在时给我做的,又耐用又合身,我一会儿就回去拿。”
  云姑笑了一声,说道:“放心,这些东西在国公府多的是。是家中给大人寄来,他和无奇才穿几件衣裳?这些艳丽颜色,我这老婆子穿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大人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你拿去穿正好。我那里还有几匹好料子,给王家姑娘也送了,你不必多思。”
  沈缨摸了摸衣服料子,细滑精致,还想推辞。
  门外传来姜宴清声音:“收拾妥当,随我去竹林寺,赵悔今日下葬。”
  第八十九章
  沈缨穿了一身鸦青色的衣裙,是云姑特意给她准备的深色衣衫。
  普普通通的样式,但质地柔软,仿佛穿了一团云在身上。
  领口她很喜欢,瞧着也不那么招摇,堪堪遮住了她脖子上的伤痕。
  云姑真的是很用心了。
  她走出房门,跟随姜宴清上了马车。
  待坐下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和姜宴清的极为相似。
  两人这么坐着,竟有几分莫名的气氛。
  两侧的车窗帘半开着,徐徐微风吹进来,让人顿觉舒服。
  沈缨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繁华,一如先前的日子。
  林默的生与死、罪与孽似乎在这里没留下半点痕迹。
  她不禁有些唏嘘,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旁侧姜宴清放下手中书卷,侧头看着她:“赵悔以莲朵之名留下遗书,莲家酒庄日后便由你掌管。”
  “他希望今年入冬后,你能挑选一批流浪的乞儿进莲家酒庄学习酿酒之术,此事便让无奇帮你筹备吧。”
  “莲家酒庄此举虽是慈善之举,但僧多粥少,如何做到人人心中平衡,你还得多思量,莫要因为施恩而结了仇怨。”
  沈缨深以为是,说道:“大人说的有理,我会好生筹划的。”
  姜宴清微微颔首,从小木架上取出一个匣子递给沈缨说:“恰好得来一物,倒是给你最适用了,拿去吧。”
  沈缨接过后打开,发现是一双薄如蝉翼的护手,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十分柔韧。
  姜宴清见她喜欢,便说道:“水火不侵,可避百毒。”
  沈缨摸了摸那护手,珍重的捧在手上,谢道:“多谢大人,此物珍贵我本不该坦然受之,但它能助我更好的查验尸身,我便收下了。日后定会勤勤恳恳,在县衙做事。”
  姜宴清笑了一下,从茶馆中取出茶叶开始煮茶。
  下马车时,她恰好喝了三盏。
  先前的感慨,伤感也随着沉沉浮浮的茶香都散到野外去了。
  没想到,杜鸾和蓉娘先于他们之前来祭拜。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想起,赵悔于黑市隐匿这么多年,凭芙蓉巷的能力怎会不知道?
  而赵悔能安安稳稳躲着,还筹谋出如此一局,何尝没有芙蓉巷的助力?
  而杜鸾在此,完全是因为蓉娘会来的缘故。
  看过赵悔与莲朵的意难平,想来他也不愿在隐在暗处做什么守护者了。
  世事难料,何不磊磊落落的爱一场。
  总好过一生后悔。
  沈缨走到近前行礼,蓉娘对她和姜宴清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旁侧杜鸾刚上了香,背着手走过来。
  他视线在她脖子和手上扫了扫,说道:“沈仵作,这次若非姜大人相救,你可就是一条湖底亡魂了。这救命之恩,也值得你死心塌地为府衙卖命了吧?”
  沈缨看着他,说道:“救我的是姜大人,与府衙何干?想让我卖命,就得给足银钱。黄金千两,我就卖命给府衙,你能做主么?”
  杜鸾摆摆手说:“在下区区末等小官,买不起你这尊大佛。姜大人家财万贯,还是让他买吧。”
  沈缨挑剔道:“洛阳杜氏不也是高门显贵么?你怎么也算个大族子弟,手上没银子?”
  她往蓉娘处看了一眼,说:“怎么,银钱都去芙蓉巷给各个花娘散财了?”
  杜鸾往蓉娘身侧挪了挪,懒懒散散的说:“芙蓉巷琴曲乃天下之最,我散财听曲,只是为了熏陶性情,你可不许污我清名。”
  “有吗?我可什么都没说。”沈缨说完见蓉娘笑意微微加深,于是,又对杜鸾说:“但愿,你还知道保护名声。”
  姜宴清在看到她和杜鸾又要争吵时便率先到坟前祭拜。
  沈缨已经习惯了和杜鸾互相挑剔,只是今日还有正事,又有蓉娘在旁侧跟着,她也就收敛了几分气焰。
  于是,说完就快步走到姜宴清身侧,和他一同给赵悔上香。
  赵悔被葬在莲朵坟旁,碑文上没写他的名字,而是刻了两个大字“不悔。”
  沈缨上了香,行了礼,站在坟前沉默良久。
  她看着紧邻的坟墓,不由得想起了这二人初遇时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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