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能寻到什么消息?我在黑市都查不到,你能查到?”
  “你小瞧我,你不要以为永昌就只有黑市能得来消息,我也有自己的门路。”
  沈缨看了她一眼,笑道:“哦?王姑娘这般本事?”
  王惜得意道:“告诉你,先前卖到南诏茶园的人,有半数根本就不是出了意外,而是被卖到各地花楼和富贵人家后院里去了。”
  沈缨脸色微凝,问道:“这些话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骗你做什么,有人看见了。就去年时候,有个老妇卖了闺女又后悔,便想再找回来,寻不到人就去县衙报官,县衙后来回复说人已死。还给那老妇十两银,连验尸笔录都有,盖着县衙的印。”
  “可前阵子我常购置笔墨的一家铺子,掌柜说在金陵花楼看到那女子了,你说怪不怪?而当时,处理此事的就是邱主簿。”
  “依我看,他做这事肯定不止一回了。那些被卖到南诏茶园的女子和少年,许多都没了音讯,或许都是这般下场。”
  沈缨将王惜拉到一旁树下站定,又问:“这些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阿缨,你当王家人安稳到现在都是摸瞎活着么?”
  “南诏茶园的事,是因为当年你想去当茶女,父亲特意打听过的。当时,查出些不对劲,可你不久就放弃这想法,父亲便没有深究,也未曾告知于你。此事牵扯到的人太多,父亲也不想你招惹是非。”
  “竟有此事,让你们费心了。”被人这样牵挂、上心,沈缨心中滚烫起来。
  她点点头,说:“此事,我会给姜大人禀告。若邱主簿真参与此事,那南诏和永昌多年来的茶叶贸易,便有太多隐秘了。”
  “王惜,此事到此为止,你切莫再插手了。王家一向远离是非,莫要被人趁机搅合进去。”
  王惜眨眨眼,说:“知道知道。”
  “我可不是在说笑,凶手若是因此事杀人,那他连县官都敢杀,何况是你。杀人、栽赃、污蔑……如此种种,哪一样都是灾祸。”
  沈缨压低声音警告王惜,直到她认真地应承下来,才松了口气。
  她身边的人,多是七灾八难,唯独王惜,因家人庇护,还算平顺。
  故而,沈缨最不愿王惜沾惹这些麻烦,总是忍不住多唠叨几句。
  王惜在自己嘴上捂了捂,举手承诺再不会说这事,随后就牵着沈缨的手往里走。
  沈缨举目四望,在一群乡绅中间看到了姜宴清。
  他两手背在身后,虚虚攥着一串佛珠,正侧头与一位老者说话。
  他面色淡淡,很少开口,却一直看着说话的人,神情安静专注,让人感觉备受重视。
  那老乡绅显然十分受用,临了,还拍了拍姜宴清的手臂,那熟络的样子如长辈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姜宴清和那老者先后向她看来。
  沈缨先是一惊,然后连忙撇开视线。
  王惜走了几步,又憋不住说了句:“还有邱主簿那外室,她就是南诏的采茶女,吴家船行给运回来的,听说……”
  耳边王惜还在念叨。
  沈缨分神间听到一句话,浑身陡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你说什么?邱主簿那位外室是吴家从南诏带回来的?”
  第四十四章
  见沈缨面上露出愕然的神情,王惜得意地挑了下眉。
  她往沈缨耳边靠了靠,神秘道,“是啊,我早就同你说林玉泊那媳妇的娘家,就是姓吴的船商。他可没做好事,还自诩船王,我呸。”
  “他们那些船,每隔一段时日,吃水便不对,那都是因为夹带了私货。”
  “我父亲不查,我可寻人查过,他们在船底藏着矿石、木材,还有人呢。”
  “那些茶童茶女风风光光从永昌离开的,其实每年只有两人。蓬莱酒楼的斗茶会还将人姓名昭告全县,但实际上被带出去多少,你知道吗?”
  王惜伸出手晃了晃,低声道:“十个都不止。”
  “这些奸商,在永昌吸血还不算,还要去别处祸害,与瘟神何异?”
  “我前些日子画了一幅永昌北码头的劳工图,待下次去洛阳时,托人去画市走一遭,定要呈到皇帝跟前,让他瞧瞧此地如今都成了何种模样?”
  王惜压着声音痛斥,她一向看不惯林家,连带着与林府姻亲也颇有微词。
  曾经林家某位媳妇说喜欢她的猫戏蝶图,愿意出百金求一副。
  而王惜那时手上拮据,即便如此,打听到对方身份和平日张狂做派,毫不客气地拒了。
  沈缨还觉得可惜,难得遇到这么一个散财夫人,管它什么身份,得了银钱就好。
  可王惜就嗤之以鼻,不愿赚这些脏钱。
  王惜是磊落如明珠的,是有文人傲骨的。
  王家虽然没落,但王家的骨气一直都在,一直流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血液里。
  这一点,沈缨在她面前,常常感到自惭形秽。
  关于船王吴家,王惜其实早就念叨过,还曾让她一同夜探码头。
  只是沈缨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仵作,管不了旁人那么多事。
  况且,吴家是匪徒起家,做过镖局还有武行,杀气重,行事毒,她不想去寻死。
  而她之所以敢去林家寻事,不过也是仗着文人世家,珍惜名声,行事必然也要受限。
  而她所搏的全身而退,就是这一线之间。
  她真没想到,邱少隐这案子,牵出萝卜带出泥,竟还牵扯到吴家。
  沈缨心思百转,自知这案子越复杂,牵涉的人也会越多。
  人多的地方,就是龙潭虎穴。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她不想,也绝对不会让王惜涉入险境。
  沈缨垂头想了片刻,才认真地说:“王惜,邱主薄的案子,我会自己查。”
  王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人已经进了园子。
  沈缨收回思绪,指了指女客那边,拉着王惜的手说:“走吧,女人堆里是非多,你不是近日才思枯竭了么?”
  “正好听听这些人嚼舌,写一出内宅女子斗心大戏。男人在外冲锋陷阵,女子在内宅争风吃醋,别看是内宅,那也是腥风血雨。”
  “王家家风清正,家规森严,这些事你定然没见识过,今日,你可要听仔细了,毕竟这种大场面三年才一次。”
  “这倒是……”王惜眼睛亮了亮。
  “王惜,下一个画本子,必定精妙绝伦,蓉娘那里的姐妹们就爱这些东西,咱们可以向她们多要些钱。五十文一本,光芙蓉巷这一处地方,就能赚好多两银子了。”
  王惜原本是不打算和那些闺秀妇人说话的,被沈缨这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
  后宅女子斗心大戏,这话本子甚妙啊。
  沈缨看着王惜的神情,微微一笑。
  她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拉她走到女眷聚集的河边花亭,寻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下。
  王惜一入亭神情就变了,冷傲、端秀,独属于王家人的气度凛凛不可侵犯。
  周围女子看着她有好奇、有不屑,也有忌惮,总之……无人敢上前。
  稳住王惜后,沈缨便四下打量了一圈,在更偏的角落处看到林玉泊的夫人吴氏。
  她穿着水蓝色广袖深衣,安静地坐在栏杆旁边。
  吴氏眼眸低垂,神情安详,一动不动盯着手边的一簇绣球花,和周围的热闹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沈缨的目光聚在她身上,总觉得二夫人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气韵。
  比那次见到时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吴氏眉眼温和,覆在腰上手指微微翘着,轻轻地敲打,像是在轻轻哼唱。
  沈缨上次看她,她还是一尊美丽而冰冷的玉雕像,仿若局外人似的看着堂中争锋。
  虽然眼中有悲悯,但更多时候,眼中是对一切的厌烦与无奈。
  今日再见,她的衣着打扮并无变化,也依旧未参与女子闲聊。
  但由内及外的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鹿鸣宴虽是学子盛会,但女子们也借着集会的机会,聚在一处。
  毕竟文人雅集,要比寻常小聚获得的机缘多多了。
  或是识得闺中好友,或是探听些小道消息,亦或是择婿谋郎。
  不远处学子高声谈论,河岸边倚着听的女子则会细细听着,听完又低声交谈,说到兴致处便会笑起来。
  大胆些的女子会大声询问对面的学子,来来回回,说是讨论学问,但说着说着就有人起哄。
  反正男男女女,闹闹哄哄。
  这一幕瞧着倒是有趣,但胭脂气还是太浓了些。
  再加上芙蓉巷还送了琴女来,学子盛会的风气从骨子里就歪了。
  但没人觉得不妥,反而会称赞一声“雅”。
  在人们都在为一首好诗文喝彩时,一个不起眼的林府下人悄悄地绕到亭子外。
  她垫着脚,凑到吴氏跟前低声地说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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