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缨吃的连个面渣都没剩,将碗筷收到食盒里就到书案边写写画画。
  书案上放了一个红漆匣子。
  沈缨看了几眼,抬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才缓缓打开匣子。
  一股熟悉的香味散开,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一沓纸,是芙蓉巷自创的九色笺。
  即便不细看,她都猜的出这是芙蓉巷给姜宴清的消息。
  沈缨剪了灯芯,坐在书案边翻看。
  越看越心惊,也越觉的姜宴清的心思深沉。
  她看完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些纸都烧了,提笔快速涂写。
  一串串人名在她笔下罗列开来,犹如一张大网将邱少隐三个字牢牢的困住。
  第四十三章
  邱少隐与各派势力有联系,牵连之深之广,迟早会出事。
  而姜宴清的到来,虽然给了他机遇,但也加速了他的死期。
  而邱少隐之所以被杀,归根结底,恐怕逃不开一个“欲”字。
  权欲、财欲,邱少隐想要的东西太多了,而他本身难以承载。
  沈缨视线扫过那些名字,斟酌再三,在林家二少夫人吴氏这几个字上用朱砂圈了一圈。
  姜宴清绝不会送来无用的信息,既然特意写下林玉泊这位夫人,必然是查到什么不同。
  林家的女眷都是非富即贵,大多出自书香门第。
  即便是被休回家的林大夫人,当初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
  唯有二少夫人,虽出自吴氏一族,但婚嫁前都没人听过此女名字,好似随意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一人应付过去。
  吴家乃镖行起家,随后转入商运,陆路水运上皆有大船队,是整个益州府的新起之秀。
  吴家族中也有女子在蜀中扬名,可林家却聘了一位毫无名声的人。
  是林家另有深意,还是那女子其实不凡呢?
  沈缨仔细回忆起来二少夫人吴氏的样子。
  最近的一次见到此人,还是在林府大堂。
  林婉柔被杀那日,她被陷害成凶手,跪在地上看着林府众人。
  那时吴氏坐在最偏僻,一双眼怜悯地望着她。
  那是那一日她唯一感受到的怜悯,所以印象深刻。
  可这位夫人的夫君和兄长,一个爱背地里寻欢,一个仗势胡为,都不算什么好依靠。
  “哎,可惜了。”
  沈缨搁下笔,看着纸面上的一堆画符,叹息了一声。
  沈缨坐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想着明日还有要事便早早地躺下休息。
  清早,不到卯时就起来梳洗。
  谁知云姑起的比她还早,一听到她梳洗的声音就敲门进来帮她梳头。
  那双手巧极了,一会儿挽一会儿拧,没一会儿就梳了个精巧的望仙髻。
  沈缨脸上只是轻轻扫了些粉,点了唇。
  想来那套对襟齐胸襦裙也是云姑买的,是花瓣似的粉色,上面有些缠枝花纹,轻盈光泽,应该是很贵重的材质。
  沈缨被她打扮的有些拘谨,仿佛套了层枷锁,整个后背都直了。
  她小口小口地吃了点朝食,卯时过后,便到院外等着姜宴清出来。
  姜宴清依旧穿了官服,快速收拾妥当就出了门。
  待他绕出影壁墙,就看到树下的沈缨,修长纤细,像春日枝头盛放的一枝桃花。
  她静静立于树下,正仰头望着鸟巢里的一只杜鹃。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眉心紧皱。
  “啪嗒”有东西坠下。
  姜宴清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只喜鹊幼鸟。
  已经被摔死了,而归巢的喜鹊母亲却不知道。
  只将嘴里的虫子尽数喂给了那只,将她孩子全都推出树外的杜鹃鸟。
  “骨子里就坏,这么小就知道害人了。”
  沈缨垂眼看着地上的那只还没长出毛的喜鹊幼鸟,有些不平地评价了一句。
  姜宴清走到她身侧,扫了眼她发间之物。
  他又看向鸟巢,淡声道:“血脉凉薄,保命而已。若其父母花心思养育,何至于抢夺他人巢穴。”
  沈缨本就是闲来无事随后说了一句,倒是没想到姜宴清这般认真回答。
  她愣了一下,随后附和道:“大人说的是,弱肉强食,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这杜鹃可恨,但这雀也是傻的,连自己孩子都照看不住。说来,倒是杜鹃手段更胜一筹,起码保下了孩子。”
  姜宴清没有再和她讨论两只母鸟孰对孰错的事,越过她往外走去。
  无奇难得的换了件墨绿色胡装,虽依旧是暗色,但到底不是漆黑一片。
  马车也是官府的那辆湛蓝色罩布的。
  沈缨提着裙摆小心地坐在马车上,坐下后还细细地将衣摆和披帛都摆正,怕一会儿踩坏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人靠衣装,反正沈缨自打穿上那娇嫩的粉色衣裙后,整个人都显得规矩了许多。
  一路上不但没有随意歪腿靠车壁,也没有频频撩起帘子往外看,更没有无所事事的抖脚。
  这般娴静端庄倒是令姜宴清也觉得奇怪。
  一路上从书页中抬头看了她三次。
  每次看她,都见她坐得端端正正。
  大概是她脖子细长,身形也瘦,这么坐着就显得格外有精神。
  或许是怕弄脏了衣料,她一路上都将手心朝上放着。
  他视线落在她手上。
  手指细长,骨节突出,虎口、掌心,因常年用刀,做粗活,附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姜宴清合上书页,上面有三个字《道德经》,他刚刚看完的那一页在说天长地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总的来说,唯有一个意思,那便是顺其自然,不造势,不乱势,顺势而为,才是圣人。
  姜宴清其实并不喜欢道德经中的言论,觉得太过无为。
  但他又会时不时拿出来翻开,却是拿来警醒自己。
  他反倒觉得世道若想长久,必要造势,必要乱势。
  否则那些在大势之下苦苦挣扎的人,从何处觅得生机,又该如何翻身?
  他一定要将笼罩在永昌百姓头顶上的阴云上划开一道缝,让日光洒下来。
  因为鹿鸣宴的开办,街上的学子多了不少。
  他们装扮口音各不同,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正往林府走。
  人人面带喜色,高谈阔论。
  整座城因为这些年轻人的到来,洋溢着活力与朝气。
  沈缨从窗外看了看,待看到一群群英俊学子时,眼中不由得凝起一股暖意。
  她含笑说道:“读书习文这么好的事,阿诚却总是不喜欢。阿信就很会读书,先生常夸奖他有大才,下一次童生考试他便会下场。”
  “然后是州试、省试、殿试,他想做学问,那便能进翰林院。”
  “听说在那里,只需学问扎实,便能安稳。那时,他留在长安城,便再也不怕我这姐姐的名声连累了。大人,翰林院真的是个清净地方么?”
  姜宴清看着她,颇为认真地说:“翰林院有典簿厅与待诏厅。典簿厅掌奏章、文移及吏员、差役的管理事务,并保管图书。”
  “待诏厅,掌缮写、校勘之事。陛下喜爱擅长文词的官员,若被招入内廷起草诏制,便是天子近臣。”
  沈缨却说道:“保管图书便好,守着文章安安稳稳度日。”
  姜宴清很淡地笑了一声,说道:“沈缨,既入内廷,何处还有清净地?”
  “小小永昌尚且明争暗斗,何况人才济济的内廷。与其任人踩踏,不如立于顶峰。你既有心扶持弟妹,又何必断他人羽翼。”
  姜宴清说完便垂首继续看书。
  有些事,点到为止,若再争论便毫无意义了。
  沈缨自然也知道姜宴清能和她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她还算有用的份上,自然不会争辩。
  她有难堪也有迷茫,她忽然间又想起先前姜宴清说沈诚参军的事。
  同样的话,折人羽翼,她真的是在折断自己弟弟的羽翼么?
  难道安稳的日子不好么?
  姜宴清已经率先下了车,沈缨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脚刚落地就被一股大力扯了一把。
  她堪堪立住身形,连忙查看身上的衣衫。
  沈缨无奈道:“王惜,今日是王家第一次到鹿鸣宴露脸,你收收这野蛮气。否则,也不必旁人寻人害你,你自己便能丢尽整个王家的颜面了。”
  王惜哪管这些说教,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阿缨,你今日可真好看,你是没瞧见,你才露头就有一大堆臭书生看你了。”
  沈缨扯回自己的袖子,“说吧,这般捧我是要问什么?若是邱主簿的案子,你趁早歇了心思,此案牵连复杂,你莫要惹麻烦。”
  王惜撇撇嘴,抚了抚头上的花簪。
  她与沈缨一起往门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阿缨,我给你寻来一个消息,你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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