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吴氏面容动了动,眉心皱起又松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沈缨借着喝茶的动作,抬眼看着她。
  王惜已经凑到了女人堆里,饶有兴致地听着那些人说话。
  沈缨冲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肚子,假装自己急着入厕。
  她往吴氏离开的方向走去。
  凭着对姜宴清给的林府院落布局图的印象,很快便看到了那主仆二人的身影。
  她们走的并不快,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院落。
  里面似乎有人在等候,但对方谨慎,身影被树木挡着,沈缨并未看到。
  沈缨不敢再妄动。
  有些人对旁人窥视的视线是很敏锐的,她不能在这里暴露行踪。
  于是她离的稍微远一些,勉强能看到吴氏的身影。
  她正在和树后的人说话,面上淡淡的,偶尔点点头,中途笑了两次。
  唯二的两次说话,说了一句“那很好,”和一句“你们保重”。
  沈缨再往前凑了凑,没听到有人出声。
  但听到很轻的一个声音,像是马车转弯时车轴那里的摩擦声。
  但这个声音要轻的多,声音只响了一瞬便消失了。
  对面的人走后,二少夫人就立在原地出神。
  她脸上挂着笑,似乎带着些许欣慰与叹息。
  “夫人在和谁说话?”
  忽然,林玉泊从另一侧的小路走过来。
  他似乎想看看自家夫人先前和谁说话,却被一旁的吴氏唤住。
  她走到林玉泊身前,替他理了理腰间和衣领处的褶皱,淡淡解释,“故人而已,来听书院先生讲学,夫君为何不在前院?又头疼了?”
  林玉泊有几分心虚,他先前才与一位南诏来的绝色棋女亲热了片刻,衣衫略有不整。
  在此处碰见吴氏也吓了一跳。
  他从心底有些怕自家夫人。
  似乎诸事都逃不出她的眼,诸事不能惊扰她半分,和老太爷很像。
  林玉泊小心地打量着夫人的脸色,见她没有追问衣衫的事才松了口气。
  他连忙上前虚扶着她的手臂,温声解释,“吴家兄长来了,约我在此说说话。”
  吴氏看着林玉泊,蹙眉道:“无事不登门,他定是想说邱主簿被杀的事,兄长定是疑你动手杀了邱主簿,才来此探问。”
  林玉泊摇摇头,宽慰道:“不会的,兄长差人来说他得了个好宝贝,是从南诏找来的活物,什么蜘蛛,想来与我赏评。”
  吴氏不知是想到什么,竟捂着嘴干呕。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必与他多言,邱主簿一案,牵连者众,他没安好心,你不要与之深谈。”
  “邱主簿于仕途一事,野心甚大,即便被你们拖进了泥潭里也没失了当初志向,看他对那小公子如何严苛就知道了。”
  “如今寻了姜县令这个靠山,便想抽身而出,与你等割裂。所以,杀人者无外乎那几人。我兄长也逃不了干系,你离他远些。”
  林玉泊点点头,“杀人者简直妄为,莫不是与林、吴两家有仇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杀人?还恰好在我宴请那日,定然存了嫁祸的心思。”
  “所以才要谨慎。”吴氏垂眼抚了抚肚子,嘴角挂起一抹讽刺的笑,“毕竟,你们做的那些有违天道人伦的事,足够你们被千刀万剐。”
  她声音柔柔,若不是言辞狠厉,还以为是什么好话。
  林玉泊脸上一僵,扶着吴氏的手也缩了回去。
  他声音里依旧恭敬中带着点畏惧:“茶童茶女一事,最早不也是岳父他们做起来的么?南诏那边这些年要的人多,我们只能换个法子应对。邱主簿跟着我们做了几年,收了多少好处,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而且,他虽有退意,但我也从未想过杀他,毕竟邱家在渝州也是大茶商,还有些声威,只要他管好自己的嘴,我们也图个好聚好散。”
  “你还不知道,邱主簿出事前还将自己的儿女送去以表决心,我们可没逼着他。”
  “邱少隐野心勃勃,他得罪的人,岂止我们?夫人不必操劳,此事,我与吴家兄长会商议。”
  吴氏眯眼看着日光落下来,轻声说:“如此冷心冷肺,难怪会死。”
  她深吸了口气:“新县令机敏非常,一定要及早将自己撇清。若被问到和兄长关系,只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切记,不要和吴家牵连半分。”
  “那你父亲、兄长……”
  “眼下,先顾好你自己。吴家事,自有吴家人来料理。”
  吴氏脸色不太好,摆了摆手,“妾身不喜欢热闹,便早些回去休息了。”
  林玉泊连忙道:“好,夫人回去休息,我去前面看看。”
  说完招来侍从陪着吴氏,自己神色惴惴地转身离开了。
  吴氏在原地出了会儿神,也转身离开了园子。
  沈缨听着两人说话,又见二人相处模样,这林玉泊家中,竟是吴氏做主。
  “在看什么?”
  沈缨心绪翻腾,趴在草地上思绪万千,冷不丁耳边有人出声,差点吓的跳起来。
  注:
  鹿鸣宴,参考唐代鹿鸣宴规格。
  第四十五章
  沈缨迅速回头,眼睛正好对上了一双丹凤眼。
  而那眼里似有万千星辰,闪着细碎的华光。
  与此同时,沈缨又闻到了那一股涌动的松墨香味,她的记忆便刹时活过来。
  她想起初见时少年光风霁月的样子,想起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挡在她身前的人。
  然后是第二次,在姜宴清大开文昌塔时候,他一身清朗,递给她一块白色手帕。
  沈缨微微出神。
  他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的气味,都会让她心神震荡,像被引诱了一般,将每一处细节都牢牢刻在脑子里。
  见沈缨出神,那少年微微往前一凑,松木的香味愈发浓烈起来,牵绕在俩人间。
  他噙着浅浅笑意,低声问:“没有打扰到你吧?”
  沈缨看了眼院子里,吴氏已经离开了。
  “忽然有些头晕,竟昏倒了,若不是公子过来,我还倒地不起呢,多谢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花瓣草叶,面不改色的编了个幌子。
  “用不用为你寻个医者来?”那少年温和地说。
  沈缨摇摇头:“前面正在讲学,公子不听先生讲课,绕到女眷内宅做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敌意,那少年愣了一下。
  随后他笑容更深了些,眼尾折出很淡的一条线,沿着眼睛轮廓延伸出去,让他的眼神更为深邃。
  这种深邃令他的少年气,比同龄人多了几分韵味。
  他向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露了出来,手中拿着四五本书。
  “此处是林府竹园,不算内宅。”
  他的声音温润,没有在意沈缨的敌意。
  他含笑解释了一句,“先生讲得精彩,但我学艺不精,只能解其一二,所以到书楼借些书本。”
  “林府书楼乃永昌最大藏书处,今日借书可供抄录,姑娘家中若有学生,可以让他去试试。”
  沈缨盯着他看了许久,见其神情坦荡,言辞诚恳,于是放下了几分戒心。
  她笑了笑,也跟着他的话头说:“原来这就是林府竹园,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那少年双目含光,嘴角牵起柔柔的笑意,轻声说:“听闻这里的竹子养了五六百年,是做竹笛最好的材质,吹出来的声音也比寻常竹子更为悦耳。竹园的春笋还进献了内廷,受贵人喜爱,林府果然人杰地灵,养得竹子都比别处好。”
  她环顾周围,这才留意到此处景色。
  确实是到了竹园外围,跨过拱门就能进去观竹了。
  她收回视线,又看着那少年,随口问,“公子似乎对林府很熟,是林氏族人?”
  那少年点了点头,眼睛倒映着树叶间的碎光,显得分外明亮。
  他并没有丝毫遮掩,坦诚道:“林府旁支,无名小卒,你叫我林默就好。”
  沈缨没有说自己的名字,而是看了眼来时的方向,“鹿鸣宴是学子间盛事,公子去认识几个名士也好,为来年科考做准备。”
  顿了顿,她又说:“即便不是科考,出去游历时也有朋友可以走动。我出来许久了,不好在此处逗留太久,免得令主人家为难,告辞。”
  “告辞。”
  那少年微微颔首,率先转身离去。
  秋风穿林而过落在他单薄的背影上,素白色的袍衫被吹起,显出清瘦纤细的少年骨相。
  沈缨又闻到了那股氤氲在空气中的,悠悠的松木香味。
  周围竹林成画,而他便如画上一笔飞白,不着一色,却令人过目不忘。
  沈缨看了片刻,转身离去,她记得路,很快便回了亭子里。
  此时,学子开始游湖。
  每有人做了好文章,就会有人大声诵读,周围人会品评,再评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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