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杨夫人无奈将茯苓也叫进来。
茯苓一看苏祈春的样子,心下顿时有了计策,她带着些慌张的语气说:“女郎,快起来,陆公子来了!”
山哥哥!
苏祈春一听到陆之山的名字,瞬间就精神了,她想着今日还要给陆之山敷药,可不能忘了。
她睁开眼,却只瞧见茯苓忍着满脸的笑看着她,杨夫人坐在她身边,至于陆之山,一点儿没见到,她仍在奇怪,“山哥哥呢?”
茯苓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夫人,你看我就说吧,咱家女郎心里眼里只有陆公子。”
苏祈春愣了一会儿,有些缓过神来,她红着脸反驳,“茯苓你!”
杨夫人见苏祈春听到陆之山的名字便精神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嘀咕着这两人怎么这样好了?
苏祈春被这二人笑得面红耳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又确实在意陆之山的病,她是陆之山的大夫,哪有大夫不关心自己的病人的?况且陆之山还是她的哥哥,妹妹关心哥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好在苏知辛此时走进来,解了苏祈春的围。
“笑什么呢?”苏知辛问。
苏祈春如见到救星一般,躲到苏知辛身后,不服气地说:“纤纤不过是担心山哥哥的病,茯苓便笑话我。”
苏知辛有些惊奇,一时之间弄不懂其中关系,只听茯苓也诉苦道:“老爷,这可就冤枉了……”
两个小女郎互相看着,一个比一个冤屈,谁也不服谁。
苏知辛反而被这两人逗笑了,拍着苏祈春的脑袋,道:“好了好了,你山哥哥的伤方才我已替他敷过药了,纤纤你就安心吧。”
苏祈春心下松了一口气,将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欢喜地道:“谢谢爹爹。”
这一番折腾,苏祈春算是真正醒了,见外面天色不早,忙洗漱梳妆。不一会儿,一个粉嘟嘟的小女郎便姗姗然来到众人面前。
杨夫人此前知道自己的女儿生得漂亮,但因着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便不觉得有多出众,如今穿着这一身桃色衣衫,背后洁白的雪地这么一衬,更显得她有种明媚异常的动人姿色来。
今日说是去赴宴,但杨夫人听李夫人说起过几句,提到施家也有年岁相当的好儿郎,不说施家,上元节这筵席说是县令一家也要过去,彼此也有相看的意思。
不过苏祈春还小,远不到说亲事的年岁,但此次去也少不得也要观察观察。
苏祈春收拾妥当后,拜别苏知辛和李夫人,提着裙裾跑在大雪地里,茯苓在后面追也追不及。
她还记着茯苓方才调笑她的事,心里仍窝着火,故意不让茯苓追上。出门时,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只看见月雪阁前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目光深远,不知在看何处。
但仔细一看,那人其实没有在看什么,他脸上蒙着白布条,分明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是朝着觉明院的方向站着,静静的,远远的。
苏祈春想到什么,又飞快地跑回觉明院,差点儿和追她的茯苓撞个满怀。
“哎,女郎,你要干吗?怎么回去了?”
苏祈春也不言语,闷头跑着,回到房间里从妆奁中取出一个物件儿,将它挂在自己的腰间,瞬间眉开眼笑起来。
茯苓正欲回屋子去找,还未抬脚,便听见一阵叮铃铃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小女郎一身桃红,粉嫩得像刚□□的桃花,沾着水儿似的挂在枝头上,春风吹过,水珠摇晃着落下,砸出清脆的声响。
茯苓着实想不通苏祈春怎么又将这铃铛给带上了,她来不及问,跟着苏祈春就跑出来。
叮铃的响声在皑皑白雪地里回荡,茯苓追上苏祈春,拿出手帕擦着苏祈春额角的汗,连声说:“女郎,你瞧你,为拿个铃铛,弄得满头都是汗。”
两人没走几步便碰到了刚出门的李夫人以及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今日两兄弟着实收拾了一番,人模人样的,只不过这苏川柏还有个君子模样,这苏川谷稍一动作,便显露出他的轻浮本性来。
人的打扮是一回事,但人的性情品质却不是着装可以掩盖得掉的,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便是这么个道理。
苏祈春先是给李夫人行了个礼,转头又唤了两位哥哥一声,声音淡淡的。
苏川柏和苏川谷瞧着苏祈春今日模样,心更似飞了一般。
苏川谷记着陆之山给他的那一掌,还记得这丫头向着陆之山的样子,这几日没少盘算着怎么报仇,只是苦于没有下手的法子,如今赶上上元节,他少不得要想想法子,报了一箭之仇。
他凑近了苏祈春,道:“妹妹,怎么不见你的山哥哥?”
苏祈春不知他又在搞什么名堂,冷冷回道:“山哥哥在月雪阁,不随我们一起赴宴。”
“不随我们一起去赴宴呀。”苏川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手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他又瞎又哑呀?”
第19章 是哥哥
苏祈春闻言手紧握成一团,粉嘟嘟的小脸气鼓鼓的,脸色又青又白,她一激动浑身便要僵硬起来,像是幼兽防御的姿态,声音里会不由自主地带着些泣声,听起来又凶狠又可怜。
“苏川谷,你闭嘴!”苏祈春转身瞪着他。
苏川谷倒也不怕,慢悠悠地说:“又要给你的山哥哥出头了?”
苏祈春瞪着他,浑身颤抖。
苏川柏见此情形,忙在中间说和,劝道:“好了好了,纤纤妹妹消消气。”又转头对着苏川谷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叫他别闹了。
苏祈春不服气地欲要再说几句,老夫人恰在此时出了屋门,迎面见到三兄妹,伸手招呼着苏祈春,唤着她的名字。
瞧见老夫人,苏祈春堪堪压住心底的怨气,跑到老夫人面前,福一福身,勉强露出一个笑,“祖母。”
老夫人拂落她鬓边的雪粒子,一双慈目柔柔地看着她,“方才听你们兄妹在吵架,为着什么事?”
苏祈春恨不得将事情的原委一股脑地说给老夫人听,但又想到今日是上元节,本不该提这些扫兴的事的,摇头笑道:“没什么,纤纤是在说谷哥哥今日穿得好生漂亮,倒不像是去做客,反而像是要去见什么人,谁知谷哥哥会错了意,以为纤纤在嘲笑他呢。”
说着,老夫人和苏祈春的目光往前落,落在苏川谷身上。
苏川谷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对着老夫人行了礼,见两人看着他,不自然地道:“妹妹是在祖母跟儿前告我的状呢?”
“纤纤才没有。”苏祈春扭头。
老夫人啐了苏川谷一口,道:“你这做哥哥将你妹妹想成什么人了?”
话音刚落,下人便来通报,说是马车俱已备好,都在府门外等着了,一众人这才丢下话头,纷纷挪步,浩浩荡荡地往府门外而去。
上元节在湛江县是大节日,一路走去,灯笼挂满了屋檐,大红的彩纸剪成各样形状贴在门上,大街上人满为患,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也不顾及寒冷,个个忙活着,家家户户布置一新。
施员外是湛江县的富户,据说他祖上本是朝中的大臣,为官很是清廉,连一粒米都不曾贪。是以后来,子孙们科举不利也没为他们谋上一官半职,最终一家人搬回湛江县,过上清平日子。
但虽说施家已无人在朝中为官,施家先祖的福荫至今仍庇护着他们,尤其是施家的施老夫人,比苏老夫人还要年长十岁,但精神矍铄,康健异常,她本是太傅之女,当年为了施家先祖才不远万里嫁到湛江,这么多年,仍与朝中有些联络。
故而上元节,施家以老夫人过寿为由宴邀众人,就连县令也不敢怠慢。
一行人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时不时往外望,就等着到施家,看看施家的气派。
谁知真到了施家,众人反而失望了。
她们想着施家不说金碧辉煌,也定然是雕廊画柱,谁知下车之后,抬眼望去,皆是灰扑扑的一片,素净得倒像是个穷酸秀才家的屋子。
但苏祈春不这么觉得,她一眼见到这屋宇,便想到了觉明院,质朴自然,与这万千世界相得益彰,倒比那些华而不实的装点来的更好些。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1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一行人虽心有异议,却不敢显露,说到底施员外的名声在外,便是他住在破茅草屋里也不敢有人对他不尊重。
来的大都是女眷,另外还有几个少年郎,都是知根知底家世清白的,便也没那么多规矩,都一起进了后院,同施家老夫人见面。
“嗯。”施老夫人满头银发,脸上皱褶丛生,但一双眼却极亮,由此显示出她的精神来,众人行过礼后,她点点头,目光从眼前人脸上扫过,对着苏老夫人说:“妹妹,近来可好?”
苏老夫人坐在软榻上,回道:“托姐姐的福,近来一切都好,这不,孙子孙女都大了,也不像从前那般操心,日子也算和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