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凌云降低马速，从他们身旁过。
一个浑身是汗的男子见他面生，提醒道，“公子，我们这儿的人都在修水渠，趁天色尚早，改道去济州吧，那边舒服。”
凌云为了不被怀疑，只好假称，“我是来探亲的。”
探亲再合理不过了，男子听此，继续去做活了。
凌云下马进城，结合一路见闻，他知道那男子所说非虚。这城中的壮丁都去修水渠了，剩下些老人和妇孺，力壮的供力，力弱些的则在城中做饭打杂。
凌云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处客栈安顿。入夜后，他才出门去探查情况。
夜色的城里生了许多火堆，并不是完全的黑。看起来为建这个水渠，这里的百姓几乎日夜赶工。
凌云刚准备穿过街道，听到后面传来两个人声，他立刻躲到木柱后面。
其中年轻一点儿的哀怨道，“又要换班了，这日子什么是个头啊。”
年长的安慰他，“等水渠修好，我们就可以领一大笔银子，这点辛苦算什么。不过，今天总管安排我们去官府，就不用去水渠那边了。”
两人交谈着路过。
踏破铁鞋无觅处，凌云要去的正是官府，他看了看后面没有人，跟上去。
二个男子到了官府，跟门口的人交谈几句，便和十几个百姓开始搬箱子。而箱子是从官府库房里来的，每一个都紧盖着，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凌云得到的消息是，二皇子得到一大笔银两，借修建水渠的路子转运，用于私军购粮。
水渠之银，向来是由朝廷拨入，除了采买，只进不出。这夜半三更的，若真搬的是银两，也绝不可能是什么采买。
凌云趁他们全部进去，弓腰潜过去打开看，确定里面是白银。
自从，大皇子要凌云亲自验证的消息，已经对了一半。
接着，凌云跟着队伍前行，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看见他们进了一处驻扎营。
行军驻扎之地，凌云再熟悉不过了。
那些人身着行兵之装，营前却并未挂旗，可见是无名之师。外围，几支巡逻的小队来回，井然有序，一看便是绝对训练有素的队伍。
看到这里，凌云有了结论。那笔银两是真的落到二皇子的手上，用于豢养私军了。
他真的要谋反。
华州离皇城的距离不算远，得尽快告诉大皇子。凌云当即往客栈回去，收拾好东西，返回皇城。
回到皇城，沿路百姓正对罪书一事讨论得起劲。凌云从一路百姓口中得知，今日孙怀海也被打入大牢了。
百姓愤恨地叫孙怀海为‘孙祸害’，还伴随着对什么天神之说的唾弃。薛情的事显然有了些作用。
百姓如此，凌云便更急切地想看薛情。
他先到大皇子府，将外县情况详细告诉他，而后再去牢中。不过，到了大皇子府，他却没有时间脱身了。
大皇子听完，拍拍他肩膀，目光恳切，“凌将军，带领禁卫救驾，此事缺你不可。这几日你就留在府上，我们一起商讨计策可好？”
凌云有些犹豫。对抗二皇子，还是救薛情，他都无法放下。不过归根结底，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大皇子见他犹豫，补充道，“你放心，女使在牢中不会有事。等我那弟弟起事，你找机会救她出来。她本是无辜大义之士，不该用命承担。”
大皇子说得有把握，凌云听完沉默片刻，点头。
＊
薛情在牢狱中过得重复淡然。每日一睁眼，等着她的便是无人可伴的牢房，还有无事可做的等待。
一天下来，既无死令，也没被释放。
她有时向狱卒随口问起外面风声，狱卒只说兴帝没有新令，让她宽心。至于兴帝是什么态度，这些远在天边的狱卒自然是不知。
她经常躺在那一臂宽的木板床上，凝看墙壁，什么都不想。
孙怀海也不出声，安静得不正常。许是年纪大了，他连翻身声音都很小。有时薛情很久没听到他动静，期待地看过去，没多久他又动了，令她很是失望。
这日，她躺着，已经昏昏欲睡，却忽然传来崔公公声音。
薛情的眼皮忽而不重了。
崔公公是兴帝贴身之人。他来了，想必兴帝是做了抉择。薛情一动不动躺着，等待他叫自己的名字，宣判。
崔公公停在她牢前，却不是找她的。
他转向孙怀海那边，“孙相……不，孙大人。二殿下为您百般求情，求得陛下开恩。陛下说了，先暂免你的官职，念及初见恩情，留你性命。这就跟咱家走吧。”
孙怀海答应一声，狱卒便打开锁，将他放出。
他貌似知道自己能出去，并无逃脱的喜悦。脸上有的，只是用一种意料之中的表情。
薛情坐起，正对上他胜券在握的表情。她装作不曾看见，走到坐桌前，执壶倒杯清水，像是饮茶一样品饮。
孙怀海此刻终于说了一句话，进来之后的唯一一句，“若你能出来，我再找你算账。”
薛情此刻已落下风。她不逞口舌之快，只是当做没有听见，继续饮那杯无茶之茶。
……
小厨房出了新点心，立春催促着师傅做一份。出炉后，她用食盒装好，再装些薛情平日喜欢吃的菜。然后她提着食盒，在小院门口等人。
她等的是南风，只有他才能搞定那些狱卒。每次要去探望薛情，她都要叫上他。
没多久，南风跑着就来了，额头还在冒汗，“等久了吧，我跟将军出任务去了，你派来送信的人没有找到我。”
立春照例与他寒暄一番，然后往牢狱方向去。到门口时，正好撞上孙怀海被放出来。
南风向来是在外面等立春，见孙怀海被放，他也跟着立春进去。
立春见到薛情欢喜极了，像是拿出什么新奇玩意儿，将菜一一摆出，“这个南瓜丝饼可好吃了，尝尝。”
南风在牢房门外站着，想要说什么，又不忍打扰二人。薛情看到他，知道他肯定要问的是孙怀海的事。
吃下两口，薛情将听到的话转告南风，“孙怀海和二殿下应该有私交，查查这个，说不定能抓住他们把柄，一举扳倒二皇子。”
说完，她回到桌上，继续听立春给她讲这些日子里小院发生的趣事。
“你不知道，你走了，小满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院子里的树上，小鸟生了小小鸟，……”
事情琐碎细小，但薛情听得认真。
人在牢中，明日之事难以预料，甚至有没有明日，都无从得知。她很珍惜与立春相处的日子。
＊
凌云和大皇子在书房，二人对着皇宫布防图分析，只为寻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此举只能胜，不能败。
大皇子思索后先说话，“到时我带人在正殿附近，必要的时候，我亲自保护父皇。行军作战还是将军更擅长，到时宫道就交给你。”
凌云听后点头，“可以，不过到时候务必要小心，我……”
凌云话说一半，二人听到外面有一阵着急的跑步声。
果然，南风随着脚步声匆匆跑来。他着急说道，“将军，孙怀海被放了。”
二人听到消息，商讨的脸色一沉。
南风转告薛情的话，“二皇子和孙怀海两个人很可能是一伙儿的。查查他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应该有帮助。”
此次全由大皇子安排。凌云看向他，等他拿个主意，是否要去深挖二人交易。
而大皇子的脸色严峻两秒后，很快就像无事发生，“放出来也没事。既然没有立刻杀了他，就代表父皇仍对他留有信任，放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凌云竟觉得他说得有理。
毕竟兴帝若是气极，便会像当时赐死官员一样，让他们即刻归西。而孙怀海，或许皆是因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天命之说，让兴帝不敢轻易下手。
至于薛情，兴帝或许是想她死的。只不过碍于百姓议论，暂时先押着。为此，凌云没有少派人在百姓间添油加火，不让议论有停息的可能。
不过，凌云觉得二人关系还是有必要知道：“孙怀海贪的两千两，说不定就是给了他。这么大一笔数目，他们之间的秘密一定很大。这样一个好机会，我们不查？”
大皇子的手指在图纸上移动，忽而停下。眼中中是对他们暗招的不屑，“我们不查，因为我们不用查。”
凌云和南风听不明白。
看见二人疑惑的眼神，大皇子只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第72章 倒数第三章
崔公公将孙怀海从牢中带出后，送他至宫门处。
宫外早已有马车等着，孙怀海老实上去，一阵颠簸后，在一处少有人至的寺庙的下车。
门前是幽静小道，两侧是竹林。清风拂过，吹起簌簌的阵阵林声，令人心旷神怡。这寺庙清净，孙怀海觉着远离朝堂，在此度过余生也算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