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屋里一阵笑声,余淮水亦是将那些情情爱爱暂且搁置了。
他迷晕臧六江夜逃,为的便是安心候考,若这个时候再去拘泥那些情爱往事,才真是本末倒置了。
“小坛。”余淮水拍了拍脸,将跟前的书又翻了开:“去给我沏壶新茶来,今天还有的忙呢。”
第76章
臧永强在寨中住了几日, 连带着许久不肯回山的臧远也回了寨子。
这几日真是热闹的如过年一般,好吃的饭食零嘴一茬接着一茬,吃的臧永强腰都粗了两分。
“臧老哥...... ”
今儿进来送饭的不是平日的翠翠,是个长久住在寨中的老土匪, 自打臧六江记事起他便住在山寨里, 猜想, 应当是跟着臧永强来这山中隐姓埋名的前朝兵卒了。
他两鬓花白,已经不再是跟着臧永强来这山里的壮年了,他对着臧永强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臧六江。
“无妨。”臧永强摆摆手,打消他的顾虑:“这小子过段时候跟我回东南, 有话直说就是。”
“行,行。”老土匪搓搓手, 拘谨地开了口:“您这一趟去了这么久... 可是战事困顿啊?”
老土匪从前也是跟着臧永强征战沙场的, 虽说他已过了去报国的年纪,可瞧着臧永强这一趟趟的出山,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您当时也说,要跟咱们一道偷着活留着命,眼下... 哎...... ”
前朝覆灭, 刀兵四起,他们是前朝的兵卒,被追剿的如丧家之犬, 只能四处躲藏逃窜。
那时候的臧永强带着他们逃到山上,费劲了法子才冒充土匪留住了性命。
那些兵只顾着剿灭逃兵,对土匪却是网开一面,只是在山下打听一二便离开了。
追兵不再纠缠,他们以为是自己藏的好, 安安生生地过起了日子。
可当皇帝的召旨被王爷送到了眼前,臧永强这才明白当年也许并非自己藏的太好。
“臧老将军不必害怕。”那时的王爷也只十五六岁,却已是心思深沉的稳重模样:“圣上惜才。”
才之,惟己所用。
唯一的路,便是为他犬马。
臧永强无法,只得瞒着所有人上京。
果然如他所想,东南沿海战事吃紧,建国八年,倭寇趁乱与内臣勾结,私相授受倒卖私盐,内臣的钱袋子鼓了,对倭寇侵占东南领土的行为也睁一眼闭一眼。
朝堂之内牵一发而动全身,当今圣上不能一举剿灭内贼,只得从外另谋助力。
臧永强这个由他私心留下的前朝良将,便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如此看来,臧六江为王爷所用,牵扯进这些事中,也并非偶然。
三日时间眨眼过,臧六江要随着臧永强离开的消息随风吹遍了山寨。
乡民并不清楚臧永强究竟在做什么,还当臧六江要跟着老寨主出去游玩,张罗着要给他们收拾细软。
老土匪们却是清楚的,臧六江这是要跟着臧永强上战场。
臧六江八岁来到山寨,是在老土匪们的照顾下长大的,几乎与自己的儿子一般,听到这一消息,心中都不是滋味。
战事无常,也许前一日还是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好兄弟,下一日便是被黄沙覆盖的烂肉了。
可即便他们不舍,也没有起阻拦的心思,这条路是人家自己选的,且臧六江身手了得,只要能保住性命,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如此想想,老土匪也释然了。
山寨不能没人照看,被抓壮丁的臧远被留在了山寨里,引得王爷时不时便往山上来,连着给寨里添了不少吃穿用物,乡民的日子竟过得比在臧六江在时还要舒坦。
如此,臧六江走了的那点忧伤转眼便烟消云散了。
大黑不在,臧六江也舍不得带他上战场,借了匹随队的军马,跟着臧永强往庄外去。
臧永强的随军怕引得乡民恐慌,没敢跟着进庄子,远远地选了块平地驻扎。
臧六江鞭马过去,见这是支七八人的小队,应当都是臧永强的亲信,见到他这个生面孔,都是一愣。
“这是我的小儿子。”臧永强勒马,脸上并不带什么托人照顾的笑模样,很严肃的一努嘴:“跟着我去东南长长见识。”
“哎哟,将军少爷,自然是好啊。”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最先接话,他从篝火边起身,竟要来替臧六江牵马。
臧六江虽说粗野,可也知道没有长辈给小辈牵马的道理,连忙翻身下马,连连摆手说不必不必。
由此,中年人借此探知臧六江并非无礼纨绔,眼中顿时少了些虚情假意,上下打量起臧六江来。
跟前的青年人极为壮实,个子高大两臂有力,腰间侧绑一把虎头苗刀,十分利落的一个小子。
“不错不错!是个热血汉子!臧将军家的儿子不会差的!”
中年人满意地捏捏臧六江手臂,嗯,肌肉紧绷,不是个空空的花架子。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臧永强挥挥手,打断了中年人的夸赞:“老李,去列队,咱们这就出发。”
老李应声,立刻吩咐下去,七八人的小队动作迅速,拆营帐灭篝火,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便整齐列队,几匹军马驮人驮物,乖顺的列在队伍之中。
“你去小峰旁边跟着去。”臧永强一指队中,那边是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兵卒,被臧永强点到,都是后背一紧。
臧六江自然没有不从的,立刻驱马列队,随着臧永强一声令下,向东南方向而去。
“小峰哥,你哪里人啊?”
山路前不久落过雪,被太阳晒过后,在山路上结了一层冰,马队不敢太快,队伍缓慢地沿路前行。
臧六江是观察过的,臧永强并不实施苛令,行军路上他们也是能够小声交谈的,这才开口向身边这人询问。
“...... 小地方的人,你应当没听过。”
那叫被臧永强叫做小峰的男人脸上勉强笑了笑,打了个马虎眼,并不打算告诉臧六江。
他身后的那个小兵更耿直,一打马缰破有些阴阳怪气道:“自然了,人家是少爷,哪用知道咱们这样事,陈峰!莫和他说了!”
臧六江回头去看,那说话的小子两道厚眉一张宽脸,用头巾扎着头发,说过了坏话还要瞪眼,像是故意要和臧六江作对。
“桩子!”陈峰心眼比桩子这个憨货要活得多,立刻回头喝住了他,又转头看向臧六江。
“他人憨,不会说话,不是故意针对你。”
这还不是故意针对?
臧六江又瞥了一眼桩子,后头随行的几个兵卒也都面色古怪,貌似不太待见臧六江的样子。
臧六江笑笑,也未言语回话,只是回头策马,再没有开口的意思。
兵与兵之间的道理不是用嘴来讲的,臧六江在待一个时机,亲自打开他们的脑袋将道理塞进去。
东南距离太远,要快些回去只得坐船,他们运气不好,船家今儿有货在船上载不了马,他们只得沿着河滩生火将就一夜,等隔日起个大早再上船。
打了河水煮干粮,臧永强那边有几个老兵围着,不时有笑声传来,臧六江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年轻的兵卒彼此递着眼神,就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臧六江心知肚明,托着下巴扫视一圈,忽地起身,连干粮都没动便向营帐方向去了。
“哎哟,小少爷是怎么了?”
老李早就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他也没有阻止,只是悄悄地观察着,见臧六江回营帐去了,怕臧永强脸上挂不住,连忙出声责怪。
“你们干什么呢!莫要欺负人家!”
“欺负他?”桩子最看不起这些被大人物塞进队伍里混军功的少爷,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草包,他们拿命拼来的功劳白白给他人添了嫁衣,他怎么能不生气。
“我们可没有,是他自己要走的。”
“就是... 只是不跟他聊什么,他就甩脸子走人,这也就是看在咱们将军份儿上,换一个我早跟他动手了。”
“瞧着是膀大腰圆的,有什么用?上了战场又不是在武场练把式,要我说,将军你还是劝劝他吧,别在战场上吓破了胆,还得我们去救他..... ”
年轻的小兵卒群情激愤,将平日里对那些战功少爷的恶意都加之在了臧六江身上。
老李偷偷看了一眼臧永强的表情,他像是没听见,仍是掰着馍馍往自己嘴里塞。
将军当没听见,老李也就没听见,笑着去拿架在火上的咸肉汤,要臧永强喝一口顺顺馍。
没人拦着,小兵卒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更热闹了,刚刚还怕臧六江听见压低了声音,眼下是装也不装了,有意地叫骂起来。
陈峰觉得不好,可也不能苛责自己的同僚,只得脸色郁郁地坐在一边不吱声。
反正这事是臧老将军理亏,就算要他们领军棍也不会记在帐上,只是皮肉一阵疼罢了,横竖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