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傅老爷与傅夫人也知道气氛太僵,将余淮水箍地要死要活,他们有心缓解,可又不想松口,只得借了傅聪递来的台阶,将余淮水叫了来。
余淮水仍是歉疚拘谨的,他自小便是如此,面对傅家老爷夫人,总是有些生分,十几年才被捂暖了些,乍然任性又让他回到了原样。
“老爷,夫人。”他挪到桌前,掀了衣袍就要跪下,被傅夫人连忙搀住了。
“跪什么跪,这寨子里太冷了,地气冰的厉害,伤了膝盖怎么办,快坐下。”
傅夫人恢复了精神,寨子里补药补得及时,她脸上的疲累模样也消散了不少,又有了精力担忧余淮水。
傅老爷却不想那么快露出笑脸,被傅夫人瞪了几次,脸上也不减严肃。
“你瞧你,平白地瞪孩子做什么,淮水吃了多些苦啊.....”
傅夫人说着,又掉下眼泪来,傅老爷与余淮水连忙出声安抚,气氛却因此缓和了些。
“哎......”傅老爷长口气,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余淮水。
临出门时,余淮水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模样,虽说已经二十出头,可被他们保护的极好,骤然经历了这样多的事,竟将那点子稚气都磨尽了,显出些文人骨气的底子来,与他那个老爹一模一样。
想到余老爹,傅老爷的口气也好上不少,劝慰道。
“淮水,这事...暂且便就缓了吧,快过年了,咱们好好过个年,先不想这些。”
是了,傅聪傅明挨了打,把知道的那些经历都倒了出来,那些事听在傅老爷的耳朵里,只觉得心惊胆战,愈发的明白余淮水吃了多少苦。
总不能逼得太紧,让余淮水在外头受了磋磨,回了家还要被他们逼迫。
“是啊好孩子。”
傅夫人也是这个心思,她上手摸着余淮水细细的臂膀,只觉得心疼。
“你懂事,不与我们说那些事...我们也心疼你,你只当我们没来这一趟,好好地把年过了。”
“那科举...你若累了,咱们也不去了。”
“我要去。”
果然。
傅老爷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他其实有些担心,怕余淮水沉溺在了感情中,将自己的前路偏了,十几年的辛苦化为乌有,太不值当。
还好,余淮水没有那般头脑不清。
“老爷,夫人......”
“还管我们叫地那么生分?”
傅夫人不想听余淮水说些什么歉疚什么对不起,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珠圆玉润的脸上又露出和煦的笑来。
“我在寨门前都听见了,你喊我们爹娘呢。”
余淮水几日以来郁结的眉头终于松了,露出了笑脸来。
“爹,娘.....”他开了口:“再让我好好想想......”
隔日大早,匆匆而来的傅家老爷夫人便领着一众下人走了,没带走余淮水,也没带走傅聪傅明,像是从未来过这一遭。
看看身边的余淮水,臧六江稍微放了放心,他实在太怕余淮水会跟着傅家人回了中原,傅家人若是铁了心要带人走,按余淮水的性子,是会跟着去的。
到时候他跟着也不是,不跟着 只怕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日子了。
还好,余淮水暂时选了他,即便可能是勉强留下的,也是留在他的身边了。
臧六江从未如此害怕不被选择,他无法想象再也见不着余淮水会是怎样的日子,他没什么挂心的依傍,唯有余淮水,算是拴住他的那根绳。
臧六江正要带余淮水回屋去,就见一旁的林大头鬼鬼祟祟地朝他挤眼,见臧六江看来,连忙招手要他过来。
“怎么?”臧六江不解,却还是暂且将余淮水交给了傅聪傅明,去林大头的跟前问个究竟。
“大当家,山上没了狼,我们出去巡山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这些时日寨子里的气氛很不好,林大头有所察觉,做事也愈加小心起来,所以在找到了这厚厚的两包书本时,他没有咋咋呼呼地去邀功,而是偷偷拿来告诉了臧六江。
若是有用,让大当家拿去哄嫂夫人高兴也是好的。
臧六江低头看了看林大头手上的东西,脏兮兮的两大包,赫然是余淮水在山上丢的那两大包书本。
“是在狼窝里捡着的,那狼窝里空了,弟兄几个进去看了一眼就找着了。”
林大头说着,却见臧六江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由得担忧道。
“大当家,你这么了?”
臧六江想起了拜堂的那一夜,余淮水说,找到了书,就要走。
即便臧六江明白余淮水现在应是真心对他的,大抵是不会那样走了,可他心里还是骤然的慌了。
他不敢,不敢把这东西就这么给了余淮水。
若是缺了科考的书本,他便用全力去给他搜别的,请几个好的先生来都不成问题,只这两包书,像是一个该死的把柄,让臧六江生出惧意来。
“林大头。”臧六江伸手,将林大头手中的书往下压了压。
冷风卷过寨门之前,余淮水早已不在原地,臧六江却依旧压低了声音:“你去,把这两包东西藏起来。”
第67章
“藏......”
林大头一时哑然, 他瞠目瞧着臧六江,一张胖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来。
“这,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他急了,拎着想往灶房去:“我去烧了!”
臧六江自然不能让他真去烧了, 他也只是想拖延一二, 寻个合适的时机再交给余淮水。
见林大头那副仓皇的模样, 臧六江怕他太过惹眼惹了疑心,只得从他手里抢过那些书来。
“大头,寻着了这些的事别往外说,去告诉瞧见的那几个,把嘴巴闭严实点, 知道了吗?”
臧六江脸上尽是严肃,吓得林大头脸蛋子愈发惨白。
“好, 好。”
林大头忙不迭地点头, 犹嫌不够,还在自己嘴前一拉,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大头虽说粗笨了些,可一向最听臧六江吩咐的,见他如此反应, 臧六江也放下心来,拎着书往寨内去。
书藏在哪里是个问题,藏在卧房太不保险, 塞在别人屋里,又总担心脏了丢了,臧六江左思右想,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余淮水这会儿正在傅聪傅明那儿,送走了傅家老爹, 他们也有体己话要说,臧六江拎着书,将那些个书本从布包里拆开,裹了草纸,与臧强的那些闲书调换位置。
灯下黑,臧六江知道余淮水在书房里的时候最用心了,他分不出别的心思来看闲书,藏在这儿反倒是最稳妥的。
可臧六江的心里满是忧虑,他觉得自己瞒了余淮水,像是在饭碗里混了一颗毒药,稍有不慎就会吃入腹中中毒身亡。
再等等。臧六江在心里劝慰自己。等过了年就告诉他...
傅聪傅明没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按兄弟俩说的,面子千斤重,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脸面。
他们的伤没好全,若是要跟着回中原去,就得一路撅着|屁股坐马车,他们受不住,不愿跟着回去,索性留了几个下人在寨子里伺候,等伤好了再回。
反正今年本就是要分开过年的,在京城还是在这庄子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归根到底,他们是想陪余淮水过个年。
傅家夫妇明白他们的心思,也就成全了。
臧六江藏好了书便回卧房去,正巧撞上了一道回来的余淮水。
余淮水看着心情好了些,傅家夫妇走了,他心里的愧疚也少了,瞧见臧六江那张略有憔悴的脸,心里也跟着心疼。
“过来。”天色不晚,寨院里还有旁人,余淮水扯了一把臧六江,拉着他进了屋门。
“这几天委屈你了。”
余淮水伸出两手捧起臧六江的脸,哄孩子一般地轻声细语。
“你别放在心上,傅家人都很好的,我再想想法子,他们总会松口的。”
的确,抛去情分不谈,傅家有傅聪傅明两个儿子开枝散叶,又用不着余淮水去传宗接代,如此现状,只是关心。
“我知道。”
傅家夫妇来了后,余淮水许久不曾这样亲近他了,臧六江久旱逢甘霖,他合着余淮水的手掌,亲昵地蹭着那微凉的掌心。
“我只是怕你不好受...”
“别惦记了,我给你买了好东西。”
臧六江磨蹭着就要往人身上拱,余淮水舍不得推开他,又不能迁就着他白日宣|淫,只得连忙岔开话题,从怀兜里掏出一只布包来。
里头的东西被红色绒布包裹着,红绳扎出一只圆圈的形状来,上头印了小章,臧六江认得,那是庄子上金铺的印章。
红绳拆开,一只掌心大的金圈躺在红色绒布之中,那圈比臧六江原本的那只大些,只是余淮水怕坠痛了臧六江的耳朵,特意要金匠将耳圈拉的细长,格外不同的是,那耳圈底端连排镶了三颗亮目的红色宝石,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原本的那只别戴了,我找金铺老板看过,你那只是黄铜镀金的,带多了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