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是,没有!”
  余淮水还有些磕巴,摆着手也不要翠翠奶奶来搀,找准了书房的方向拔腿就跑。
  翠翠奶奶动作慢,转过身去只瞧见余淮水的背影,紧接着,便听到屋门口又传来丁零当啷一阵响。
  “媳妇儿!”
  臧六江衣衫不整地追出屋来,他这番狼狈模样,再加上肚皮上那道流着血的伤,彻底吓坏了翠翠奶奶。
  “老天爷,这是怎么了这是?大当家这脸上这是怎么了... ”
  翠翠奶奶慌忙地迎上去,都快被这小两口给吓哭了。
  “奶奶,别拦我... 淮水呢?”
  被翠翠奶奶堵在门前,追夫心切的臧六江一把扶稳了颤巍巍的翠翠奶奶,把她抬到屋里坐下。
  “您坐着,饭搁屋里就成,我去找我媳妇儿,您别管了啊。”
  说罢,臧六江也来不及等翠翠奶奶答应,拔腿也向书房追去。
  屋里声振屋瓦过后,又安静下来。
  翠翠奶奶摸着扑通乱跳的胸口,半晌才平静了些。
  这老一辈习惯了替小辈收拾屋子,放好了饭,翠翠奶奶便颤颤巍巍地起身,走进里屋去收拾内务。
  她边叹气边翻开床,抖开成团的被褥。
  “哎,这人老了就是不经吓,人家小夫妻俩...哎哟,这床上怎么都是灰啊... 老天爷,这到底是干嘛了?”
  追出去的臧六江仗着手长腿长,在余淮水之前追到了书房。
  是连哄带骗,又演又装的,余淮水这才在臧六江“哎呀我肚子又疼了”的叫嚷声里,搀着他回了卧房。
  今日实在收获颇丰,臧六江精神抖擞地烧了热水给余淮水洗手洗脸,又把两人的衣裳混在一起搓的干干净净,这才一身清爽地爬上了床。
  臧六江把屋里烧的暖和极了,床上的余淮水早就蜷在褥子里睡得微微打呼。
  臧六江瞧了一会儿他平稳呼吸的小脸,抬手熄了床边的火烛。
  可他并没有躺下,反倒将被褥掖好,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上外衣开门往外去了。
  隔了几间屋的某扇门前,守着几个余淮水今日见过的土匪。
  “大当家。”今日目睹了夫妻亲吻而哀嚎的胖土匪见到臧六江过来,先出了声。
  他脸上没有白日里的嬉笑,开了屋门迎臧六江进去,低声道:“查清楚了,不是县里那老东西下的手。”
  “不是他?”
  臧六江伸开手,左右的村医便上前替他解了衣带,又卸了麻布,露出腰腹上的伤口来。
  那道伤触目惊心,从侧腹破到后腰,肉层翻卷血液外溢,早已渗透了包扎所用的麻布,哪里是什么被狼抓伤,那分明是刀伤。
  “不缝针是不行了,大当家您忍着些。”
  村医皱起眉头,利索地铺开用具,将麻沸散铺在伤口上化开,随后便拿起一只银针来。
  他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取出一块棉帕来递到臧六江的嘴边,欲言又止。
  “别啰嗦,缝。”
  臧六江接过棉帕咬在牙间,朝着那胖土匪一扬下巴,让他继续。
  “是西山那伙贼人又开始闹了,我绑了今日埋伏的几个喽啰,分开审了都没有改口。”
  “下手可真重,他们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另侧的土匪不忍直视臧六江鲜血淋漓的伤口,咬牙切齿地扭头望向窗外。
  “今日怪我,是我没有防备,若伤的是我就好了... ”
  刚刚还面色沉沉的胖土匪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还没等再说,已经被身侧的土匪打断了。
  “林大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今日那一刀下来,若不是大当家去挡,挨在咱们身上可就没命了。”
  事发突然,的确是惊险,林大头明白若不是臧六江身手了得,一定是要丢了一条命的。
  想到此处,林大头更惭愧了。
  “大当家,我欠您一条命。”
  “少来。”
  针缝了大半,臧六江终于忍不住要开口,呸地一声吐了嘴里的棉帕。
  “跟我油腔滑调些什么,先把欠我的银子还我。”
  林大头一愣,脸上又露出憨厚的笑来:“一定,一定!我还你两倍!”
  屋里的气氛终于缓和,臧六江被针刺地嘶了一声,定了定神沉声道:
  “这事有古怪,肯定跟县里那老东西脱不了干系,派人去打听打听,这一刀,不能让我白挨。”
  第21章
  流言平息,余淮水终于放心地将心思放回了读书上,可他才安静啃了几天书本,臧六江就又打进了书房。
  “媳妇儿,咱们得去趟我四...... ”
  还未见着人影,便听臧六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来人没怕吵到余淮水,端着盘米糕轻巧地踢开房门,果然见余淮水还埋头案前,眼睛都快长进书里了,视线没被引走半分。
  臧六江瞥了一眼书案上的香炉,里头的那根线香早就烧的干干净净了,留下一根小小的香柄可怜巴巴的立在香灰里。
  “不许看了。”
  臧六江搁下米糕,少有的板起脸来,抄猫崽一般捞起余淮水的腋下,把他整人抬离了书案。
  “一炷香歇一次,这都多久了,香灰都冷了。”
  臧六江摸了一把香炉,果然,已经凉透了,再去摸垫在书案下的汤婆子,一样,凉的冻手。
  余淮水一咂嘴,自知的确是自己失约在先,转移话题的拿起米糕来往嘴里塞了一口:“好吃。”
  “喜欢就多吃两口,大哥家里托人送来的。”臧六江果然不再计较,挨到余淮水的跟前去抓他满是墨痕的手。
  臧六江身体壮实,掌心热的像火炭,余淮水原本想躲,奈何手的确冻得冰凉,也就老实由着他握着。
  臧六江的手指捏揉着余淮水的指腹,他本人却不发一言。
  “... 刚刚说要去哪儿?”
  屋里气氛逐渐暧昧,余淮水有些心虚,待手暖和了便翻脸不认人一把甩了臧六江的手,捏着米糕不停地往嘴里送。
  “我四哥,他托信来说要上山来见见弟媳,咱们得先一步去截住他。”
  臧六江满面愁容,踢过凳子来坐在余淮水的身侧,瞧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不想你四哥上山?”
  余淮水偷眼瞧他,觉得臧六江这副模样蛮好玩的,便用脚去踢他的鞋尖。
  “我那四哥是个神棍。”
  臧六江面色凝重,又上手去拉余淮水的手:“到时候他若说些有的没的吓你,你别理他,他要动手动脚,你就过来找我,我替你做主。”
  “这么吓人?”余淮水还从未遇过这样的人,心里难免好奇:“你那四哥会说些什么?”
  “他卜算是很准,还能瞧见... 不干净的东西。”
  臧六江压低声音,吓唬孩子一般凑到余淮水跟前,余淮水也配合地缩了脖子,瞠目瞧着他:“真的?”
  “我觉得不真。”
  臧六江一抱膀子,回忆臧远曾说过的那些“癔语”。
  “他杂七杂八算过的那些事儿有真有假,可最夸张的是他说老爹身上跟着千百万的鬼魂。”
  “是有些夸张。”余淮水脑袋一点,心里对臧六江的四哥有了个大概猜想。
  “那你怎么那么怕他?”
  臧六江被戳到痛处,一捂脑袋:“当年就是他不肯上位,这大当家的位置才砸在我的手里,当上了也不消停,逼着我喝了半月的符水,又要寨子里人人都配他画的黄符,整日的开坛做法,闹腾了好久。”
  余淮水一摸下巴,心想这还未谋面的四哥,是有些门道。
  隔日天光大亮,余淮水特意换了裙装,被臧六江高高兴兴地披了鹅黄斗篷裹在怀里上了马。
  余淮水自信,前几日翠翠那伙子姑娘都没瞧出他是男儿身来,说明裙装还是有用的,保险起见,外出见人还是要穿着这些。
  臧六江美滋滋地勒着缰绳,拽得大黑走不动步,生怕走的快了,少抱一会儿自己的漂亮媳妇儿。
  大黑气地甩头,撂着马蹄踩得哒哒响,三蹦两跳地差点把臧六江甩下马去。
  被余淮水发现了心思,臧六江终于在大腿遭拧下松了缰绳,大黑愉悦地扬起头来,步伐轻快地下了山。
  进了集市下了马,两人牵着大黑沿集市走了许久,余淮水还当臧六江要如以往那般买些吃食礼物,却没想走着走着,停在了一处摊前。
  那摊子只一张旧桌,左右各搭着两张写了字的条幅,左写:掐算救命,右写:逢凶化吉。
  摊前正堵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拍着桌子,震得满桌铜钱叮当乱响。
  “你这瞎子,满口胡诌些什么!老子要你算我什么时候能发大财,你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哎!我可没说错!”
  摊子里坐着的臧远一侧身,躲开了那男人抓他衣襟的手,丝毫不见瞎子的模样:“我说你要倒大霉,你就要倒大霉,自己好好回去思量些。”
  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认出那个闹事的是谁,跟旁边的窃窃私语道:“这不那谁家的烂赌鬼吗,还敢来算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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