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个身形婀娜高挑的女人从其中走出来,她的头发和眼睛是淡紫色的,从头顶到足尖都用轻纱一样的布料装饰。
  女人自然而然地走近砂金和拉帝奥,自我介绍:“两位日安,我是流光忆庭的忆者,叫我黑天鹅就好。”
  黑天鹅,听上去像一个代号。
  砂金对这究竟是不是真名并不在意,说到底,他自己的名字——砂金也不过是一个虚假的代称,而他的本名,卡卡瓦夏,已经很久没有人这麽叫过了。
  “黑天鹅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砂金问。
  “望你理解,我并非追踪你而来,”黑天鹅看向他手中的耳饰,她亲眼见证嘉波丢下它的眼神充斥着他本人都无法理解的感情,遂产生了好奇。对忆者而言,记住一个物体的形状再追踪它的下落本就不是难事,“不过我觉得很有意思,它果然回到了你手中。”
  “人与人的交往真是奇妙,任谁能想象得出,原来公司的高管和前任记忆令使原来是这种关系。”
  砂金大方地任由她看,他也不吝于承认自己对嘉波的感情,现在摸不清自己内心的只有一个小笨蛋而已。
  或许也不是因为单纯的笨,砂金在心里给嘉波找了理由,他被太多的事端绊住了脚步,又是记忆又是欢愉的,估计根本没心思仔细地思考自己的内心。
  从黑天鹅追踪耳饰而来就不难看出她和嘉波的私交不错,砂金察觉到:“黑天鹅小姐原来早就认识嘉波了,在他还是忆者的时候。”
  砂金了解嘉波的一切,唯独缺失了一段历史。
  他也想知道,明明在提瓦特送走嘉波时,是将他送往了记忆星神浮黎的忆庭,为什麽他们再见时,嘉波又变成了欢愉的行者。
  黑天鹅洞悉了他的眼神,轻笑着说:“我的确知道你好奇的事情,但是,你要用什麽来交易呢?”
  砂金望着她,眼神里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忆者负责见证,忆者负责记录,宇宙终将毁灭,忆者则要收集记忆随时做好重建的准备。
  黑天鹅是现任的忆者,而他是公司派来和家族对抗的使者,身在漩涡中央。
  在匹诺康尼,没有比一场盛大的风波更值得记录的东西。
  第92章
  梦里,霞光千条从夜空飞过,昼夜不分狂欢永不停歇,嘉波坐在一家店铺的招牌顶部,两条腿晃荡刚好遮住了店名的一半,气得店主出来冲他大声嚷嚷:“没素质的家夥,还不赶快下来,你把我招牌挡住了我还怎麽做生意!”
  “好吧好吧。”嘉波一个响指瞬移到店主面前,再变出一束玫瑰递给他,“别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
  骤然升高的怒焰瞬间被浇熄了,店主骂人的话卡了一半,嘴里“额啊”了半天支支吾吾到最后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好看着嘉波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
  现在只有嘉波一个人。
  这才是体现他艰辛工作不放弃不抛弃的时候,看在他努力的份上,星期日应该给他一个五星好评,再投资好大一笔预算用于魔术演出前期的宣传费用。
  “共同点,共同点,共同点……到底是什麽呢?”
  不知不觉他又走回了商业街中心广场,布利丝忒,名单上的第一个人,按照时间顺序,黄泉是第八十七个。一个是街头表演的工作人员,一个是伪造身份的客人,两个人除了同为在黄金的时刻失踪以外再无其他共同点,而名单上还有许多人是在除了黄金的时刻以外的其他十二时分失踪的。
  “根本对不上啊……”
  嘉波蹲在街边的花坛,据说布利丝忒小姐失踪时正靠在花坛休息,她是鸢尾花家系收养的孤儿,靠街头表演的微薄收入生活。匹诺康尼消费水平太高,每个月的工资紧巴巴的,交往房租水电后剩余的部分仅够一日三餐。
  记忆是构成美梦的砖瓦,嘉波触摸花坛的砖瓦,触碰唤醒了残破的记忆碎片,一朵透明的气泡承载着它,一根手指伸出,戳破了它,连同表面微弱的七彩光芒一起化成无声泡影。
  “布利丝忒,你没事吧?”
  这段记忆是以第一视角构成,嘉波看见正前方有一个穿着打扮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应当也是艺人的一员。
  记忆回溯的过程中他不能改变布利丝忒的任何举动,面对这位流露关心的同事,布利丝忒只是摇摇头——嘉波的视角跟随着晃动。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别担心我。”
  艺人同事的眼神似有怜悯:“匹诺康尼的美梦也真是分人下菜碟啊,你看那些游客,对,看那里,他们把这里当作天堂和销金窟,随手一花就是大笔钱财,而我们呢,我们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却只能换一点点薪水。”
  “可怜的布利丝忒,像一条随时会被鸟儿叼走当作晚餐的虫子,活下去好难啊。”同事撇了撇嘴,眼神也跟着黯淡下去。
  忽然,她又重新振作起来,像是安慰又像是诱导地拍了拍布利丝忒的肩膀:“没关系,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比如攒一笔钱,买一张船票,离开匹诺康尼——你就是为此节食的吧?”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布利丝忒抬起头,弱弱地问:“一张船票得多少信用点?”
  同事微笑着说了一个天文数字。
  随之嘉波眼前一片雪白,是古旧电视失去信号才会显现出的雪花,而后变回了当前时间下一片安然的商业街。嘉波眨了眨眼睛,缓缓看来忆泡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
  恰好新一轮街头演出开始,游街的艺人们穿着夸张的演出服饰,面带标准化的微笑,有的装扮成小丑表演荒诞默剧,有的穿着优雅华丽现场舞蹈,引起一片片惊叹和喝彩。
  他们列队从嘉波面前走过,刻意地降低存在感后,似乎没有人能察觉到一双审视的冷静眼睛正仔细地打量每一个忆者的面容。
  片刻后,嘉波动了。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一队蜜蜂服饰的舞蹈演员中间,不由分说便拉走了中间领舞的女孩。这本该是足以上报猎犬的演出事故,然而周围人群却像是没有看到这幕,他们依旧鼓掌,依旧欢呼,无人在意有一名演员被强行拉离队伍,带到远离游行的商店街另一侧。
  这里安谧,昏暗,没有随处可见的乌鸦或是寻味而来的猎犬。嘉波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有着和忆泡里布利丝忒那体贴关心的女同事一样的脸。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嘉波断然开口。
  “嘻嘻嘻……”女孩也没有狡辩的意图,一阵轻烟过后,打扮成蜜蜂的女演员便消失不见。
  站在嘉波身前的,是一名头顶别着面具,脚下踩着木屐,一身和风式烟粉短裙的小女孩,可爱的样貌竟比她伪装的艺人还要年轻几分。
  但嘉波知道,底层演员的杀伤力和小女孩根本没有可比性。
  “在大街上随便拉走一个女孩子可是十分不礼貌的哟,”小女孩说,“你这样可讨不到女生欢心,‘大魔术师强行带走女演员至无人角落,这背后竟然隐藏着惊人的秘密’,你说这个消息爆出去会怎麽样,小心粉丝大面积脱粉,下次演出一张门票都卖不出去,大魔术师就只能哭哭惹。”
  “随便你,等记者采访时我可以回答这个惊人的秘密其实是我对女人没兴趣,而你是我的私生女,我是你的两个爸爸之一,”他和女孩一样嬉笑的表情,顿了顿,“你其中一个爸爸能怀孕,生下了你,而你是来千里寻亲的。反正比起真相媒体喜欢劲爆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爽个够嘛。”
  两人莫名对峙一眼。
  半晌后,小女孩嘟嘴:“切,和你说话可真没意思,你们忆者就应该老老实实地躲起来,藏在暗中偷窥才是你们的长项,不是吗?”
  嘉波懒得纠正她关于忆者的说法:“说正经的,花火,有事问你。”
  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比预想中更加具有吸引力,竟然出现了第二名欢愉的行者,且这位欢愉行者比嘉波更擅长伪装,也更喜欢表演,她伪装成游行队伍的女演员,亲眼见证了布利丝忒的消失。
  花火,欢愉的信徒,一个以融入演出为至高信仰的优秀演员。
  是追随欢愉星神阿哈的酒馆其中一员,假面的愚者。
  “怎麽啦,大魔术师现在改行成为鸡翅膀男孩的侦探跟班了?我说你真是够了,什麽时候能再看见你换个职业玩玩,毕竟你干什麽都不长的样子。”
  “让我数数,忆者,魔术师,现在的大侦探,往后你又要干什麽呢,不如来和花火一起找乐子吧!”
  花火的每一个字都想要激起嘉波的怒火,或许是她天性如此,但是很可惜,嘉波从头到尾都是迷蒙懒散的微笑,像一只只顾着自己顺毛的猫,盯着橱窗反光玻璃前自己的身影,将碎发从一边捋到另一边。
  全然不顾花火的嘲讽。
  “可怜又可爱的嘉波,”泫然若泣的声线和忆泡中劝导布利丝忒的方式一模一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被抛弃的没有人要的哈巴狗,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差一点就死掉了。要不是酒馆大发善心,哪有你今天跑到我这来玩侦探游戏的闲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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