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首先,我要纠正一点,”嘉波说,“救我的是星神阿哈,将我领入欢愉道路的是桑博,我也没有答应酒馆的邀请,所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我踏上欢愉和你也没有什麽关系吧,花火小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花火应当也是接受了家族的邀请,但他对花火的假扮游戏不感兴趣,他只知道那枚忆泡告诉他的内容——花火是布利丝忒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梦境吞噬人时一定依照某种暂时未知的规律,这种规律随着失踪人数的增多而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但是在梦境构建的初期还不够稳定,这时挑中的人员身上的特质便会尤为突出。
嘉波问:“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不少,给我点提示吧,怎麽样,反正看我表演侦探连续剧你也不亏。”
“怎麽就不亏了,亏大了呀。”花火嬉笑着说。
一张黑卡递到花火眼睛下面。
“不限额,随便刷,够了吧。”
“……”想要气人的花火反倒被嘉波的举动逗笑了,她一眼就看见黑卡表面的公司标志,“看来傍到大款了啊,大辫子怪,怎麽?和公司那条哈巴狗的宿敌游戏终于结束了,把全宇宙都当成你们play的一环是不是?”
语气猝然转成厌烦,花火的心思就是这麽难猜。
她叉着腰,嫌弃地挥挥手,示意嘉波赶快走,至少离她远一点:“去,去,走开走开。别把我当成慈善家,也别想把我卷进你的侦探游戏里,我是喜欢看乐子,不是喜欢当乐子。有你一个人当小丑就足够愚弄这场美梦了。”
可等到嘉波真的转身离开,那身影又显得如此碍眼。
“哎,等等。”
临行之前,她似乎终于发了善心,就像嘉波说的那样,他们在嘉波刚离开流光忆庭,踏入欢愉命途时就认识了,但至始至终花火仅仅是冷眼旁观,她对拯救一个脆弱的还绑着长辫子的白毛小狗不感兴趣。
但是现在花火大人愿意付出一点点代价,戏剧就是得够曲折才好看嘛。
就当是在这场侦探游戏里演员花火也要贡献一点点戏份吧。
“想想我们的乐子神,阿哈他究竟想看到什麽?阿哈他可不会顺着你的想法来,帽子狗。”她又换了一个称呼,“这就是你和我的本质区别,我靠自身意志踏上了欢愉,而你却是一个假的演员。”
“阿哈他只会把力量分给那些最可悲最痛苦的人,和梦境一样,一个不擅长欢愉的人被迫走上欢愉的道路,那样才有好戏看嘛。”
第93章
另一边,现实,酒吧吧台。
一场谐乐大典聚集全宇宙的目光,公司的使节、酒吧的愚者、大魔术师、星穹列车、巡海游侠还有忆者和家族全都来到这里,如此多的命途在昔日的监狱星交汇、是凝聚还是爆发一场声势浩大的斗争,一切都静待命运的指引。
忆者只为记录和旁观,砂金猜得很准,他与黑天鹅达成交易,成为一双代替忆者记录的眼睛,以此交换那些久远的,关于嘉波的记忆。
“光锥给你,收好了。”一张空光锥交到砂金手中,“你随处的见闻都将记录在这枚空光锥里,等到谐乐大典结束,你需要将光锥交还给我。”
“没问题。”
无声的交易进行下去。
无数的人来到这片梦想之地,又有无数的人离开,无数的悲欢离合在这里上演,而这一桩交易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砂金将光锥贴身收好,一双眼睛便望向了女士站立的地方,他在等待黑天鹅主动开口讲述那段他缺失的故事。
他静静地坐在吧台高脚凳,唯有突然挺直的背部在述说他的专注和焦躁。黑天鹅抿了抿嘴,抬手,一根手指虚虚悬在砂金手背上方。
用语言和文本转述显得苍白无力,黑天鹅直接抽取了自己脑中关于嘉波的一切,她打算直接把这部分塞到砂金的脑子里。
不过随意访问别人大脑很不礼貌,她问:“你介意吗?”
“请随意。”
砂金的回答很干脆,示意她继续。
“其实在忆庭我和嘉波不算熟悉,也许你并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用更通俗的语言来说明,嘉波偏向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流。”
黑天鹅缓缓说道,一团记忆从指尖伸出,像是黑夜中闪亮的萤火,通过触碰,钻进砂金的手背再也看不见了。
“那是八年前,我接受命运的指引,自愿放弃肉/体,加入流光忆庭,成为忆者的一员。首次进入忆庭时恰好碰见了嘉波。”
按照自己认知中的嘉波,砂金试探性地描绘:“还蛮可爱的?”
“……”
“你的滤镜太厚了。”黑天鹅顿了顿,打算换一个形容词,“他对人很疏离,也很强硬,但怎麽说呢……好吧,也许的确称得上一声可爱,见到我时第一句话就是——”
。
“新人?”
黑天鹅见眼前的少年不耐地抿唇,似乎想到了什麽麻烦事,略微蹙了蹙眉头,停顿片刻道,“忙着呢,我不带,别找我。”
彼时黑天鹅刚刚抛却肉身,成为忆者的一员,她穿过时间和空间的镜子信道,和她的引路人一起来到记忆尽头的流光忆庭。
记忆是无形之物,需用光锥或者忆泡这类有形之物承载。其中光锥保存记忆的手段更稳定且经得起时间考验,黑天鹅觉得薄薄的纸片一样的光锥很像人类用以记录的书页,便将忆庭想象成一座恢弘的图书馆,里面存放浩如烟海的书籍,每一页都是宇宙的记忆的一部分。
然而真实的流光忆庭却和想象中大相径庭,这里一切都是苍白的,无穷无尽的边际,无休无止的雾,镜子是唯一出现在这里的实物,据说镜子是浮黎身体的一部分,光滑的镜面反射飘渺虚无的白云。忆者们用统一的灰白制服从头到脚包裹住自己,连脸都没有放过。
只有嘉波露着一张脸,眼睛让黑天鹅想起家乡的天空。
被雨水洗刷过的小巷,路面积水起小水洼,烟囱和砖瓦的倒影都挤了进去,给天空就留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就是这一小块,它和嘉波的眼睛一样蓝。
她现在是忆者了,黑天鹅想,所见所闻都有被记录的价值。
记录这一小抹蓝色也是很值得的。
带她到来的领路人不知她心中的想法,领路人亦是一名忆者,她见少年神色恹恹,语气和煦到让黑天鹅想起从前人类时热心的邻居姐姐。
她说:“嘉波,你又不好好穿上制服。”
“怕什麽,浮黎又不在乎。”
“怎麽能直言神明名讳,”领路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最近事务繁多,也没打算让你带新人,这不是刚好碰上,介绍给你认识。”
她把黑天鹅往前一推,介绍道:“这是黑天鹅,我觉得她非常有天赋,是一个当忆者的好苗子。”
嘉波打量着她。
黑天鹅亦低头迎向少年的目光,彼时嘉波还没有长高,比黑天鹅还矮了半个头,被一个身量不如她的少年打量总是一件奇妙而又有趣的事。
领路人适时开口:“你有没有什麽向对黑天鹅说的?”
这本该是前辈传授经验的现场,但黑天鹅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见少年好像收敛得正经了一点,煞有其事开口:“‘我们记录,我们旁观,直到宇宙重建的那一天’,这是忆庭的铁律,除此之外什麽都别做,不要给自己找事,不要强行逞能,更别为莫须有的事情承担责任。”
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他停顿片刻:“那样最讨厌了。”
“好好完成工作,忆者只为记录,不得篡改记忆,记住了吗?”
“为什麽不能篡改?”黑天鹅问。
“因为记忆是人类乃至万事万物存在过的证明,应当心存敬畏,同时也是你作为忆者踏上记忆命途的凭依。”嘉波解释,“你都没有了肉//体,再从记忆命途改换别的命途,失去了模因穿梭的能力,那到底还要不要活了。”
“所以你记住了没,不要篡改记忆,要心怀敬畏。”
那少年认认真真问她,眼睛专注地凝望,黑天鹅觉得有趣,带着笑意回复:“记住了。”
好像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话说,少年和领路的忆者打了声招呼,言明这次回到忆庭单纯是返还一批记录好的光锥,现在又得回去继续执行记录的职责。
雾气包裹了他,连同那双明亮的眼睛一起,让硕大的忆庭又变回空茫茫的一片。
领路人实在是一个温柔的人,她抱歉地看向黑天鹅:“嘉波的性格就是那样,嘴上强硬,实际心地还是很好的。”
“他是最年轻的令使,某天突然被浮黎大人带回忆庭,也没有过去的记忆,但过了一小段时间便接受了忆者的工作,独自负责记录一整个庞大的巴德拉星域,那里位置偏远,还时有战乱发生,所以事情也很多,嘉波总是来去匆匆。”
黑天鹅有点惊讶:“他是令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