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春兰:“你在说什么……啊啊啊总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都离远点!”
  春兰:“啊不过夏竹是我一手养大的姑且能信……他若敢如此这般我打断他的腿!!”
  在旁看热闹的夏竹:“……”
  少年谨慎地捂住了自己仅剩的那条好腿。
  夏竹的那条坏腿是在几日之后病发的。
  这孩子懂事,病发的那天,刚好遇上故人来访,都不必让人额外告假。
  那天,才一开店门,项翎就注意到等在门口的女子了,不由得望了好几眼。这倒不单只是因为对方等在门口,而是因为对方实在出挑。她生得漂亮,气质也很独特,并不清冷或是美艳,而是有一种独特的,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母性。
  女子见了项翎,顿时提起笑意,屈身行礼,询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里,是否有一位名唤‘春兰’的姑娘?”
  女子一动,项翎才注意到,在她的身后,还藏了个瘦小的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模
  样,探着半张小脸,怯生生地往这边望。
  “有的。”项翎应道,将她们二人迎了进来,“你们找春兰有事吗?”
  “是。”女子因项翎的欢迎而躬身回礼,颇为温和地回应道,“我叫秋菊,旁边这孩子名唤‘冬梅’,我二人是来探望姊妹的。”
  ……这名字,还真是一听便知是兄弟姐妹。
  说话的工夫,春兰已擦净厨房,出门迎客。一见秋菊,春兰刹那间愣住,慢慢地睁大了眼。
  见得春兰,秋菊也顿时停住了动作,静静地看着春兰。紧接着,她便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菊姐姐……”春兰咬着嘴唇,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女子。
  秋菊抱住了她,眼泪簌簌落下。哭了一会儿,她又忽然猛地将她推开,重重一巴掌,狠狠地打到了春兰的脸上。
  项翎在旁边看着,愣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本就对本地人际关系不足够了解,更别提这么复杂的举动……
  倒是一直在旁帮她的平安早已凑上前来,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几人,似乎随时都可介入其中。
  春兰被打得身子一歪,却丝毫也不见平日里的火爆脾气,反而膝盖一弯,“砰”一声就跪了下去,哭道:“春兰知错了。”
  “你知错了!”秋菊哭着骂她,“你知道什么错!那日被挑中的是谁!你上赶着跑去逞什么威风!你威风逞了,你管别个的死活吗?那日之后,我吃好过一顿,睡好过一回吗!你梅妹妹日日哭泣,日日问我她兰姐姐竹哥哥去哪儿了,你叫我怎么答!我恨不能随你们一起死了去!!”
  “没死,怎么会死。”春兰哭着安抚,“你瞧,如今都还好好地活着,哪里有一点事。”
  “好好活着,那是你命好!”秋菊仍是骂她,“被选去那奉天府的人,哪有能活着出来的!你就是去送死!选中的又不是你和阿竹,是我和阿梅,你上赶着去送什么死!”
  平安微微一顿,看着眼泪滂沱二人。
  春兰哭道:“阿梅才多大,哪能让她去。留阿梅在倚翠楼,我与阿竹哪个能看顾好,还得菊姐姐亲自看顾才成……”
  她搬出女子身侧的孩子,秋菊哪里还有话讲。冬梅才十岁,在勾栏院里待着,离了人哪里能活。左右都是苦命之人,四个要死两个,护过了这个便护不过那个,于是四人争相求死,只为护出另外两个人的命来。
  而让他们如此这般拼了性命苦苦挣扎的,只是奉天府要来倚翠楼挑人的一句话罢了。这甚至不是奉天府主人的命令,只手遮天的东厂督公哪里会垂眼于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决定他们的命运的,甚至就只是奉天府后院的管事吴同而已。
  他们拼命挣扎的性命,在奉天府的主人眼中,便就是这般如蝼蚁草芥般的微贱之物。直至身死,他们都不配令东厂的督公听得半丝声音,不配叫奉天府的怪物多给半个眼神。
  秋菊终是哑了音,低着头无声哭泣,将身侧不过比腰高一点的冬梅紧紧地搂在怀中。
  春兰上前去抱她,她气得推开。春兰又抱,她便就再也推不开了。
  “阿竹呢?”秋菊哽咽着开口,“怎么没见阿竹,他伤得好些了吗?”
  春兰哪敢让她见。她曾与秋菊说过夏竹受伤的事,但伤成了什么样子却是万万也没敢说的。
  然而,夏竹毕竟已然残疾,这绝不是拖一拖就能拖没的事。春兰在心里扯了八百个谎,心思转了八万多圈,却到底还是明白,早晚也是得让菊姐姐见到阿竹如今的模样的。
  但不是现在。
  起码也得等阿竹好透了,再扯个失足落下山之类的谎话。到那时,他身上的刑伤也好了,伤疤都藏在衣服下面,男女有别,菊姐姐总不能扒开他的衣服来看。
  而摔下山,总比浑身都叫人用刑具特意折磨出的千奇百怪的伤痕,一只手叫人生生斩断,另一腿连骨头都被碾得粉碎要来得强。
  春兰盘算好了对策,张嘴就要扯谎,却忽然被急匆匆下楼的忆柳打断了话。
  那是春兰第一次看到如此严肃的忆柳。
  “夏竹病发了。”他脸上毫无往日的娇软做作之色,说话的工夫连脚步都没停上半分,直接往医馆而去,“你去照顾他,我去叫大夫。”
  春兰本能地感到了不妙,三步并作两步,猛然冲上楼去。
  她见到的便就是满脸通红,意识不清的夏竹。
  她踉跄了一下,无助地摸了两下弟弟滚烫的身体,这才想起该打水降温,连忙又转身往楼下跑。
  而秋菊紧随着她上楼,便就这么毫无准备地看到了夏竹的模样。她看到了他自手腕处齐根断开的胳膊,看到了他不正常的软趴趴的腿,看到了他烧得通红毫无意识的脸庞。
  她一时没能站住,直接跌倒在了夏竹的门前。
  项翎伸手扶了她一把,随手交给了身后的平安,而后去看夏竹的情况。
  他看上去真的很不妙。
  项翎大约猜得到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腿粉碎性骨折,却受制于本地医疗条件而无法得到妥善的处理,如今已经引起身体组织坏死,危及生命了。
  这种情况要在本地得到处理,恐怕就只有一个可能的方式:截肢。
  而更可怕的是,以本地的医疗发展状况来看,当地医生其实根本连截肢都做不了。毕竟,当地人就连“细菌”与“病毒”的存在都还没有发现,更没有成体系的止血方式,“截肢”一说耸人听闻。
  项翎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直沉,冰冷冰冷的,沉到湖底下。
  她总得做点能做的事。
  项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要两坛最烈的酒,要用水煮沸干净的布,还要磨一柄最锋利的刀。”
  她是说给平安听的。
  可一旁,已然与冬梅一起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的秋菊却猛然站起身来,踉跄着,急匆匆地下楼买酒去了。
  平安看着秋菊的背影。他看着她踉跄匆忙的背影,看着泣不成声的冬梅,看着生死未卜的夏竹,看着所有的人。
  床上的小子,前些日子还与他谈天说地,和他因身上的伤口惺惺相惜,炫耀他一个人保护好了他的姐姐。
  平安嘴唇早已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大夫很快就被忆柳请来了。项翎已然得到了秋菊买来的烈酒,倒了酒来细细洗手,又用烈酒反复擦拭刀刃。
  “您听我说,”她叫住了大夫,“他这个情况——”
  “只能断肢了。”那大夫看着夏竹的情况,面色凝重,续上了她的话。
  这位大夫早先就叮嘱过春兰,说是要多盯着这条腿,烧了病了务必找他。项翎也听得过这话,却没想到这大夫是有真本事的。
  毕竟,本地医学以药物治疗为主,开刀截肢闻所未闻。没想到他竟有一眼就决定截肢的魄力。
  能够如此迅速地得出这样的结论,难道是因为……
  “您之前,”项翎颇为惊讶甚至惊喜,“是给人断过肢的吗?”难道是她低估了本地医疗发展水平?
  第51章 第51章那是她妆奁中很不起眼的……
  “未曾有过,只是……”大夫当她是无法接受如此耸人听闻的治疗方式,解释道,“我知‘断肢’骇人听闻,可如今,只有这一种方式能够救他性命。他的腿重伤不治,久而生毒,是会害他性命的。唯有及时将毒腿断开,方能保命。”
  听得这话,春兰脸色已然煞白,秋菊更是说不出话来。春兰缓了一缓,这才颤着声音开口:“那……断腿,就能活吗?”
  断肢之人,特别还要从膝盖开始截断,创面很大,实在不见得能活。许多断肢之人都会在几日之内血尽而亡,哪怕侥幸未亡,也防不住伤口溃烂不止,终而殒命。
  大夫叹了口气:“我……没有太大的把握,唯有尽力。方才项姑娘问我是否做过此事,我确是未曾做过。好在,我曾有幸见神医鬼手做过此事。此人行医圣手,治疗之法甚是激进,手段仿佛从来不顾患者死活,结局却从无失手。我能断言夏公子若要活命唯有断肢,便就是从神医鬼手的那处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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