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是,奴婢现在就去办。”
  “皇上,我要成婚了!”
  李自深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知道你迫不及待了,赐婚的旨意不是给你们了吗!柏珩,早些把那个小姑娘娶进门吧,好好待人家!”
  “好,谢皇上隆恩!”
  -
  时至午时一刻,在万贵妃的昭德宫内,李自深坐于圆餐桌前,桌上摆满了御膳酒菜,十分丰盛,站立在李自深身旁的李宥棠,实在饿得口水都要流成河,然而贵妃就是不肯坐过来,与李自深僵持着,众人也不敢劝,皆
  呆立在饭桌旁。
  却也还是只有李自深来打破僵局,“这个是宥棠,以后就是我们的儿子。”
  万珍转过头去,瞪着他们,“他不是我儿子!”
  “你若不要他,便让他在你宫里自生自灭吧!”
  李自深用筷子杵了杵碗,“珍姐儿,我要吃菜。”
  怀恩等众太监宫女皆不敢上前,都知道昭德宫斗规矩,凡李自深与贵妃用膳,定只要贵妃拣菜服侍的。
  万珍又瞪了他一眼,轻放下手中的一套玉瓷茶盏,走了过来,坐于李自深身边,伸手拣了一道李自深爱吃的茄子,丢到他碗里。
  万珍又看了一眼李宥棠,扯着他的手臂,要他坐下,又塞了双筷子给他,要他吃饭,但嘴里还是说了一句,“我不要他,他不是我儿子!”
  李自深眉头一挑,微勾唇畔,“棠儿,还记得父皇刚刚与你说的话吗?来,快唤母妃。”
  李宥棠六岁的人儿,天可怜见的连筷子都还没拿稳,这会子又忙要放下,慌张着起身朝万珍拱手请安,“母妃,宥棠给母妃请安。”
  万珍皱起眉头,“你不是我儿子,不要唤我母妃。”
  李宥棠呆在那里,无措地望向李自深,见他只低头找茶喝不理自己,眼泪随即包在眼眶里,马上就要流了下来。
  万珍又瞪了李自深一眼,又忙轻抚了李宥棠的头,“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祖母了,哪里能让你唤我母亲。”
  李宥棠无辜地望向万珍,随即便很乖巧地唤了一声,“祖母”。
  李自深一口茶喷了出来,边咳嗽边指着万珍大笑了起来。
  万珍极力压下想要翻起的白眼,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扯着李宥棠坐下去,又给他和李自深都拣了些菜放他们碗里,说,“吃饭。”
  李宥棠又开心的笑了起来,举着筷子指着桌上的点心,“母妃,棠儿我想要吃桃花酥。”
  “我不是你母妃,你不是我儿子,不许叫我母妃。”
  “是,母……祖母。”
  李自深憋笑着,浑身都颤动了起来。
  万珍不再理会他,“嗯,你喜欢桃花酥,我拣了来给你吃,但是,我不是你母妃,也不是祖母,你要唤我娘娘。”
  “是,谢谢母妃。”
  “不许叫我母妃。”
  “是,母……祖母……娘娘。”
  李自深就好像被点了笑穴一般,全身笑得乱颤。
  万珍狂拍李自深的手臂以泄愤,李自深忙安抚着环了环她的肩膀,朝李宥棠说道,“要唤母妃。”
  李宥棠被这两个人搞得有些混乱,又无辜地望向万珍,呆呆的又有些委屈可怜。
  万珍又狠拍了一下李自深的手臂,给李宥棠乘了一碗汤,低着头朝他温柔地问道:“嗯,这个汤好喝,给你纳凉了再喝可好?”
  李宥棠又开心了起来,语调轻扬,讨好着道:“好的,谢谢母妃。”
  “宥棠,你不能唤我母妃,要叫娘娘。”
  李宥棠低垂着头,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有些战战兢兢地抬眸看了看她,扁了扁嘴巴,眼眸中满满的都是遗憾和不甘,他可怜兮兮望著万珍,“是,母……娘娘。”
  万珍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又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发,“宥棠,你不要怨我与你说这些,以为我不要你是因为不喜欢你,不是的,我很喜欢你呢,也十分想要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只可惜你并不是,这一点你我,你父皇都很清楚。”
  “况且你母亲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你生了出来,殚精竭虑只为了在这后宫艰难地为你挣出一条出路,你应该感念她,不可忘记了她,怎可以唤他人作母妃呢,她在地下该伤心的。”
  李自深也放下筷子,望着万珍,眸光灼灼,他手掌伸了出去,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万珍望向李自深,轻巧地笑了一笑,睁开了手,“你不要害怕,也无需担忧,即便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也想对你好,你想住这就住这,你想回撷芳殿,我也叫人去照顾你,左右我都护着你,可好?”
  李宥棠年纪尚小,总不比大人,还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只见他咬紧下唇,热泪盈眶,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显得如此明亮鲜明,他低下头,放下防备和讨好,哽咽地回答了句,“是,娘娘。”
  万珍笑了笑,“乖。”
  李自深觉得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当年自己年纪还大些,八岁稚龄就被送进宫中,她也小,不过及笄之年,被分配到自己的身边当差,也这般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于是,在之后的所有年岁里,她都信守承诺,用她瘦弱不堪地身躯一次又一次为自己挡在身前,承受着本该他来受的欺辱和毒打,直到一年后陆懋的出现,他们的境遇才稍好了一些。
  是啊,他们都信守了自己的诺言,反而是自己违背了承诺,是自己辜负了他们。
  第73章 清晨拂去轻俘尘 和解
  陆懋走出太和殿, 径直往嘉和宫而去,保敏在前方恭敬地引路,雪路并不难行, 各宫甬道都经宫女太监洒扫过,行至嘉和宫前,却已不见往日繁荣。
  宫里的人历来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如今的嘉和殿仿佛一夜之间就破败不堪, 嘉和宫中有能耐的宫女太监都已寻了门路离开,除了那几个极亲近贴身宫人外, 也就只剩下了些没本事的, 缩在一旁躲着懒。
  “世态炎凉”这四个字,所说得便就是如今嘉和宫最贴切的写照。
  见到陆沅, 让陆懋有些错愣, 她就如同这一座宫殿一般, 也一夜之间被抽走了精气神, 整个人一下子就好像老了十岁的模样,鬓边竟然都长出了几缕白发。
  陆懋挥手让众人皆退下, 他掀开门帘, 走了进来,
  陆沅坐于主位之上, 抬眸看向来人, 可久未见光的眼睛, 却被透亮的雪晃住了眼,她眯着眼也要看他,不屑地看着他,“庶弟怎么来了?是来探望你的嫡姐,还是想来看看手下败将是什么模样?”
  陆懋并没有开口回答任何话, 只是安安静静地进了殿,淡然地坐于下首的坐椅上。
  “为什么不回答我?”她自来便是最讨厌他这副模样,那张惊世容颜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双肃然凌厉的目光,那眼眸中的鄙夷更是比寒冰还要冷。
  她就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骄傲的,他的生母不过是父亲的侍妾,却因她亲弟弟的腿疾,才侥幸被母亲记于名下,成为名义上的嫡子,袭得英国公府的爵位。
  他本该跟自己一样这一生都过得战战兢兢,毕竟他与她一样都欠了她弟弟,活该一生都为弥补他而存在。
  凭什么他却置身事外,凭什么他可以享受着属于她弟弟的一切,还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恨透了他,恨透了这个吃人的世间,她恨,她恨父亲和祖母的绝情,她恨母亲对儿子的执着,她恨吴氏的毒辣,她恨陆懋的存在,她恨李自深的绝情和利用,她更恨这世间为何总以男子为重为主!
  她不服!
  既然这是一个权力主宰一切的地方,反正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反正命都是自己挣出来的,所以她为什么不一不做二不休,去拿取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势,总好过坐以待毙!
  可这十几年来,她隐忍蛰伏,从昭仪的位份一步一步爬到了这属于皇贵妃的尊荣,只差一步,她谋划多年只为了夺回弟弟的爵位,为了报复陆懋和吴氏,为了儿子能登上这至高无上的宝座,她要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只差一步!
  “长姐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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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什么呢?”陆懋敛下眼眸,问道,“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欠了你们?还是说,我该谴责自己,不该理所当然地置身事外?”
  陆沅冷笑出声,“那不然你今日过来是为着什么呢?你忘记我母亲吩咐你的话了?”
  “嫡母的话我自然记得,我自出生起便是欠了嫡长兄的,但长姐,我知道,这些话原先是嫡母拿来搓磨你的,我从来都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可你却时时刻刻牢牢记住了,折磨了自己二十多年。”
  所以,小的时候,他被嫡母拿着戒尺规戒教训之时,是长姐捂住了他的耳朵,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不要听。
  是什么时候变了的?是陆杰的出生,是母亲受宠之后,是嫡母面对陆忠始终无法站立的双腿,日渐崩溃开始的吧,长姐面对着这日日夜夜冷落和怨恨中被摧残着长大,内心也越来越自卑敏感,他们也渐渐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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