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直至嫡母去世咽气前,对着她威逼和苦苦地哀求,逼她发誓,要她为弟弟争,为弟弟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却忘了关心当时才一十三岁的她该怎么活。
于是,慢慢地,曾经同病相怜的他们变成对立的敌对关系。
“长姐,不是你的错,陆忠的腿疾不是你造成,不是因你和嫡长兄一胎同生,你抢走了他的全部运道,是李家的外祖母给嫡母的助孕药药性太猛烈所致。”
“……你……你说什么?”
“去年我在凌云寺拜访无了方丈,不想却遇见了李家外祖母在与佛祖上香请罪,我心生疑窦,便查了查,又从嫡母的贴身婢女安妈妈那里拿了当年的药方,给太医院的李太医看过,你可以去太医院查看病案。”
陆懋目光幽深地看着陆沅,接着说道:“我知道此时以后,便告知了嫡长兄,希望由长嫂进宫禀报给你,毕竟,你只相信他,可谁知,兄长用死来威胁我不许告诉你此事。”
陆沅不由得呆愣住,眼神里满满的不敢置信和茫然,她的脸色渐渐地变得煞白,这个困住了她一生的痛苦,而原来真相却是如此不堪!
她闭上了双眼,心痛到支离破碎,表情却越发的只剩下空洞,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好像这一刻什么也都说不出口来。
是她太傻了吧,是吗?
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来,“谢谢你,二弟,在我临死前知道了这个真相,去到地底下,我倒是可以好好跟父亲母亲交代交代了。”
没有说原谅,也无须再说什么和解,她缓缓抬头,看着陆懋,“二弟,看在你幼时与姐姐的那一点情分,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保住我儿子?他的秉性最是纯良,一切都是受我所累,因我之过。”
陆懋沉了沉眸色,颔首道:“我知道,我会的,更何况二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其实最了解他的秉性,他不会害自己孩子的。”
陆沅却讥讽地冷冷笑了起来,“他,陆懋,你该比我还要了解他,在他的心里,亲情血缘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谁对他有用才重要!谁要是对他有威胁,那便就是在阎王殿上预订了席位,说到底他才是那个最冷酷无血之人。”
在他情感的世界里,恐怕是除了万珍,他的眼里还能看得上的也就一个陆懋了。
“所以啊,只要二皇子对皇上没有了威胁,那么他就还是皇上的二皇子,不是吗?”其实,他也并非冷酷无情,也只是因为受到的伤害太多了,所以心变得很小,只容得下有限的几个人罢了,这样的人其实最理智,也最情深。
陆沅又笑了笑,“你说得也对,那边让他好好地呆在皇陵那处,安稳度日吧,”她看向陆懋,“谢谢你,二弟,哦,对了,顺便帮我告诉陆忠,我能为他做的就只能到这里了,让他好自为之吧,其余的我便在黄泉之下见面时,再问问他是否问心有愧吧。”
“好,”陆懋目光毫无波澜,淡淡地道,“长姐,我能否问一句,你为何要给我母亲下毒药?她为人虽然有些心机狠辣,但从未害过你。”
陆沅看向他,“因为她害死了陆忠的嫡子啊,毒是我下的,但方神医也是我让人寻了扣押在襄王府里的,我没有想过要她的命,我只是想要你的命。”
她笑着落下了泪,“陆懋,你说这世间是不是都这般肮脏,怎么我活到快死了,所见所闻的都这般不堪入目,这一生过得如履薄冰,你死我活的。”
这样的她,让陆懋冷硬的心,裂出一道缝隙,“长姐,都让它过去吧,全部都放下吧!”
陆沅看着他冷然的神情,便明白,或许他早已看透,她又笑了起来,“其实进宫初见李自深,我真的以为我看见了光透过了我贫瘠的人生,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只是原来我从来不配拥有美好,多可笑,我认为的好,不过是欺骗和利用。”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什么感情,什么规矩体统,全部都是利用和欺骗,这世间的所有规距和约束,在制定的一开始,就是以牺牲弱者的利益,来满足制定规则的人的利益和欲望的,那么我就要全天下最大的权势、最高的地位,我要世间规矩都为我所用!”
陆懋却摇了摇头,“不是的,长姐,规矩的制定是法制的起源,当然并不是为了保护弱者,它是制约,是为了规定对错,最大限度地实现公平,人心不可测,贪嗔痴,爱憎会,有了规则法度,是为了帮助人成为人,而不是肆无忌惮的兽。”
陆沅顿住,“啊!原来还有这个角度去看待,是我狭隘了,原来你们男子所接受到的教导比我们知道的多了那么多!”
陆懋怔然,他叹了叹,神情复杂地道:“……嗯,长姐说得有道理。”
“也罢,临了就都把纠缠了自己一辈子的事都说开了,也潸然了!二弟,谢谢你!”她抬眸,释怀地笑了一笑,“听闻你终于要成婚了,还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陆懋也浅浅地一笑,“是,年纪尚幼,却是皑入晶莹雪,小姑娘很是勇敢聪慧,胆大无畏。”
“难得见你如此称赞一个姑娘,二弟,希望你过得比我们都好,对人家姑娘不要宠爱,不要欺骗,不要让她失望,要用心爱护,让她自由随风,让她不受现实困苦。”
“好,长姐。”
第74章 日光洒下暖纱帐 纳征之礼
成华二十三年冬, 由英国公府上禀天听,皇帝钦令,经由钦天监选定黄道吉日, 乃于十二月初九,乙亥日,为天合德吉神当值之日,生肖相合, 天喜星临,玉堂黄道, 利文书、宜纳彩, 主婚聘喜庆。
当日卯时初,英国公府开祠堂祭族, 告于国公娶新妇下聘礼之事, 用泥金红纸书写聘单礼书, 盖国公印信,
经皇上恩许,由礼部侍郎任纳征主使, 陆懋特请了皇上的姑姑保庆长公主的长儿媳张氏任副使, 二人各乘一顶朱红销金暖轿, 率依仗、乐工、抬聘礼的力士浩浩荡荡地往林家府第而去。
待到纳征主使礼部侍郎, 也就是林楚瑞之前的上峰, 待到他们一队人等, 于巳时一刻,皆行至林府大门前。
林家中门大开,林家的新任家主,林家大爷林楚瑞身着正五品朝服迎于中门堂前,他原本任着正六品翰林院侍讲, 因其父林学道之功绩,及月前参与谋反之官员众多,涉及到内阁、六部、詹事府以及五城兵马司等。
朝中官职便也多有变动,原翰林院学士补升为礼部侍郎一职,而空缺出来的翰林院学士职位,便由皇帝特破格擢升了林楚瑞任其职。
本来吴锦婳该在本家,即是暂住在国公府后街隔壁的老宅中接聘礼签婚书和设纳征宴,然,一则是吴锦婳到父亲仍在流放中,二则,吴锦婳因外祖父林学道的死,便也对林家释怀了。
外祖母和大舅舅都希望她能在林家待嫁出阁,在林学道的丧礼中向她提了出来,她便也不忍心拒绝,因此,今日的纳征之礼便也就理所当然的在林家。
吴锦婳明白的,外祖母或许并没有什么改变,但她如今并不在乎外祖母是出于什么私心和目的,既然她承了外祖父的庇佑和恩情,便愿意把林家当作外家看待,多多照拂外祖母。
而陆懋自来是尊重她的任何决定的,他想娶的只是她,至于她的娘家是吴家还是林家,他都无可无不可,无论如何有他在
,便就是她的底气。
此时,聘礼抬入林家中堂正厅,按序陈列于正厅院前,国公府的聘礼礼单由副使保庆长公主的儿媳张氏宣读,并交予吴锦婳的大舅母卞氏,由卞氏一一验检,逐件核对,由双方管事做好记录登记,待将来把这些聘礼皆纳入吴锦婳的嫁妆中,算作她自己的嫁妆私产。
聘礼诸多,铺满了整个中堂前厅的院子里,金百两、银千两、绫罗绸缎中包括江南织造的云锦、四季花纹的寓意着”富贵长春“的蜀锦,以及潞稠、杭缎等各五十匹,以及嵌东珠的金风冠和各式头面金钗、步瑶等等金银首饰,成双的活雁、鞍辔白马,茶饼、喜饼和各式海味各数十匣。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如今英国公府备受皇帝器重,聘礼中不止加赐了御前红珊瑚树一株、御酒长春露二十坛和象牙雕屏风一座,还有庄田地契一百亩等等,皆以彰显了英国公府的门第和受皇帝的器重。
卞氏奉上吴锦婳亲手绣制的蟒袍、玉革带,回赠象征着翰林清贵的文房四宝、加官晋爵的靴帽等等。
林楚瑞作为吴锦婳的嫡亲舅舅,在此泥金婚书上签字,在主使礼部侍郎的见证之下,用府印盖章定下鸳盟鸾书,并由林家家主林楚瑞与副使张氏交换婚书。
主使礼部侍郎、副使张氏等人随林楚瑞进林家祠堂,向林家祖先牌位行两拜礼。
而香火飘渺中有一方全新的牌位,上朱墨书写着“皇明特赐谕祭显考赐进士及第通议大夫国子监祭酒林公讳学道之神主”。
旁边是其嫡长女林晚意的牌位“奉旨入祠皇明显妣诰封贞惠夫人归宗吴门林氏闺讳晚意之神主”,他们似乎在灯芯烛火摇曳之下,微笑着见证了女儿的终身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