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倒觉得世上无闲书,无论是先贤著作,亦或是籍籍无名之作,每一本书都是书写之人的心得和见解,皆为我师,世上无无用之书,亦无无用之人。”
  她猛地一抬头,看着他,然后低头浅浅的一个笑容,就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嗯,读书不只是获得见识,它亦是一种乐趣。”
  每本书都有它的意趣,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价值!
  陆懋微笑颔首,看她在自己的引导下慢慢放松了心防,这才稍稍欣慰了一些,“你母亲以往在京都便素有才女之名,如今把你教得也很是聪慧。”
  她低头饮茶入口,“表叔父,您认识我母亲吗?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呢?”
  陆懋却没有说话,一瞬之间,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回忆。
  她直勾勾地望着他,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表叔父为何久久沉默不语?还请表叔父见谅,可是锦婳哪里说得不妥当吗?还是锦婳说错话了?”
  他却低头失笑,道:“没有,我只是曾在一位故人口中听闻过你母亲的贤名,但并未见过她。”
  他没有说谎,要不然便就是他太擅长编织谎言!
  她望着他,“那请问表叔父您这段时间帮我、助我,并不是因为认识我母亲的缘故,而是因那位故人的原因?那位故人锦婳可曾见过?若是认识,如今锦婳进了京,合该去请个安才是。”
  一瞬间,他眼眸中的笑意慢慢收敛,暗含着一抹冷然,“你不认识。”
  不认识?那便就是因为这位故人咯?那这位故人到底是谁,如今何在,为何这位国公爷似乎很不愿意她见到他呢?
  吴锦婳故意不解地望向他,可他那眼底的渐渐泛滥的冷意让她心下颤颤,可她仍鼓起勇气,“所以,我母亲之死,与英国公府无关,对吗?表叔父,请您郑重地回答我。”
  陆懋看着眼前这个执拗的姑娘,真是固执的小姑娘,他还以为自己再让她放心心防,不想,却是她在让他陷入到她的循循诱导之中,试探着他对她的态度呢!
  “对,你母亲之死,确实是你父亲自作主张,绝无人指使。”
  她知道了,吴锦婳笑了,看来,无论她问出什么问题,他都不会跟她生气!
  可是为什么?吴锦婳有些不明白!
  可不代表她不会抓住这个机会逼问他,或许他会愿意告诉她呢!“表叔父,那为何英国公府要保他?他杀了人自然该伏法受刑,为何英国公府却能无视立法,包庇凶手?”
  陆懋叹了叹气,“因为他罪不至死,因为他也是深受其害之人。”
  你看,他妥协了!
  吴锦婳接着逼问道,“什么意思?为何父亲他罪不至死?他深受什么其害?”
  陆懋却不再开口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一说到这里,他就三缄其口了?是她问到点子上了?所以真的是有幕后之人指使对吗?她的父亲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杀害她的母亲的对吗?可是,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她?这里面到底涉及到什么,或者这里面到底涉及了谁,连英国公爷陆懋都要帮着隐瞒?
  “表叔父,可否请您告知?”
  她的眼神太过于炽诚,使得陆懋无法忽视,不知为何,他终究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或许是把对她母亲的亏欠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又叹了叹气,“当年你父亲迎娶你母亲是无奈之举,是各方妥协,达成一致的结果,其中涉及太多往事,此事更关系到我要保住的那个故人,所以,小姑娘我只能告诉你,你的追究没有意义,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母亲的死。”
  她暗自捏紧双手,“我只想知道真相。”
  “我知道,我承诺你,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但不是现在,你能明白吗?”
  吴锦婳垂下眼眸,至少他承诺她了不是吗!“我还有一个疑问,请表叔父为我解惑,我母亲面对的这些事情,我外祖父和外祖母是不是一清二楚?她的困境,她的痛苦,她的死亡,林府……他们都知道,对不对?”
  “对。”
  “又是无奈之举,是吗?”
  “是。”
  ……
  她咽下悲
  伤,歪头懵懂,“表叔父,锦婳不明白?”
  她那如蝉翼般微颤着的眼睫,那歪着脑袋疑惑懵懂的可怜模样,柔软又无辜却还要强装着坚强,让他那坚硬如石般的心,都不由得也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眼眸中泄露出一丝怜惜,“无妨,你往后便安心地住在国公府就是了,在这里你且安然自在,想如何便如何,随性即可,其他的再无需你来担忧。”
  吴锦婳抬头看着他,一笑,他们男子是不是都认为女子就如同菟丝花一般只会依赖着男人的滋养,还得感恩戴德?
  可以,那她便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让她依靠!
  她笑着道:“锦婳万分感激表叔父的庇护,虽然锦婳并不知表叔父为何愿意庇护我,或许是对我母亲的愧疚?”
  陆懋眉眼一跳,可真是敏锐的小姑娘!
  吴锦婳却低垂眼眸,笑了笑,才抬眉,“那往后,锦婳是不是就可以在这府里肆意妄为、随时随心的行事?”
  他微蹙了蹙眉,“我说的这话可是让你不高兴了?”
  “……”她看着他,又低头,“没有,锦婳当然是开心的。”
  他在此深深地叹了叹,“我很抱歉,我的原意是希望你在这里能安心,不用再害怕和恐惧,绝无冒犯之意!”
  吴锦婳却没有接茬,接着问道,“表叔父,那如果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搅乱了这国公府,你也会包容吗?还会让我安心呆在这里?”
  她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却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当然,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做了什么,只要你想,你永远都可以安心呆在这里,这句话,永远有效。”
  “好。”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噙着一抹笑意,小丫头心气还真是奇高无比,“那我可不可以也向你提一个请求?”
  什么?她瞬间升起了防备之心,问道:“……请表叔父请吩咐。”
  “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唤我表叔父,可不可以不要用回表叔父的话,请表叔父见谅这样与我说话?”
  “啊?”吴锦婳眨了眨眼睛,怔了好一会儿。
  “不要再唤我表叔父,显得我很老似的,我其实也还挺年轻的不是吗?”他的浅浅一笑,却瞬间迷人心魄,让那平常因他位高权重所展现的威仪和压迫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张盛世美颜迷惑人心。
  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绝美容颜,实在是全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了,心脏莫名其妙的“砰砰砰”的乱跳了起来。
  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词语,色令智昏!
  不是,长得好看就不要随随便便就对人笑成这个样子好嘛!!!
  她猛然饮尽手里那茶盏中的茶水,却又立刻被呛喉咳嗽了出来,“咳咳咳······不是,那个表叔父是辈份······锦婳不知……”
  他实在忍不住又笑出了声音,甚至笑声中还带着几分诱哄意味,原来小姑娘抵不住他的笑啊!
  他释放出满脸笑意地看着她,眼神专注,诱着她,“慢些喝,不着急,你喜欢这茶,我等会让婆子给你包几包送过去。”
  吴锦婳揪紧茶盏,瞪大了眼睛也回望着他,啊?什么?包什么茶?刚刚不是还在说很严肃的话题吗?所……所以,他是要她该唤他什么?
  ……
  他低头仍旧无声轻笑,“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再晚些我便要留你用晚膳了!”
  她还是有几分懵然,却又连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是……二爷?二爷,锦婳告退。”
  说完,她便实在有些尴尬地快步而去,一点不带犹豫。
  陆懋见她一瞬之间便已出了亭子之外,头也不回一下,他勾了勾嘴角,怎么会有这般有趣的小姑娘。
  二爷?这个称呼倒也不错。
  -
  回到房里的吴锦婳,此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中的窑白茶盏,一时又放空思绪,一会又看回手中的茶盏。
  主仆两人坐在绣凳上已经足足半个时辰,清音双手抱脸,也看着吴锦婳手中的茶盏,“姑娘,这个茶盏怕是国公爷的吧?”
  吴锦婳无语地望向清音,好丫头呀,你是觉得我不知道吗!
  吴妈妈出门去了一个下午,方才回了来,现正在为吴锦婳取来晚膳,今晚的晚膳便是由那两位善烹鲁菜的厨娘掌勺。
  只见吴妈妈带着几个丫鬟提着食盒轻缓地步了进房,乍眼一瞧,竟看着吴锦婳哭丧着脸望向自己。
  吴妈妈好生吓了一大跳,她自来从未在自家姑娘脸上见过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又见吴锦婳手中紧握的茶盏,“姑娘,您拿着这物件作什么使?”
  吴锦婳看着吴妈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举着手中的茶盏,“妈妈,我把国公爷的茶盏顺了回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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