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陛下有没有透露什么口风?”江望榆压低声音问,“难道真的要拆掉那个观星台吗?”
  原本确实要拆掉,尤其是一些先帝时期的老臣,生怕他再次宠信道士,时不时上奏疏建言。
  可是……贺枢看着她,舌尖擦过犬齿。
  皇宫无趣,除了文渊阁的藏书,大概只有观星台符合她的心意。
  “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江望榆垫起脚尖,视线一直黏落在全新的观星台。
  “想不想上去看看?”
  “咦?真的可以吗?不会被骂吧?”
  “放心,我有办法。”
  贺枢拉着她走到石阶口。
  只有一个年老的书办守着,原本还想斥责说这里不准上去,忽然瞧见一方令牌,不敢再说话,恭恭敬敬地撤掉围屏。
  江望榆看了一眼,还没问,先听见他解释道:“是司礼监的牌子。”
  她点点头,全部心思被崭新宽阔的高台吸引。
  与西苑的观星台相比,这里的观星台大了将近一倍,向下可以俯视城中万家灯火,向上可以仰视夜空漫天星辰。
  夜色已黑,残月还未升起,星辰光芒闪烁,冷空如洗,站的高,仿佛和星星的距离都拉近了。
  江望榆仰看星辰,星辰也在看她,隔着千百年的时光,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北斗七星的首星,伸出手,缓缓合拢手指,握在掌心。
  夜风拂面,裹杂冷意,想到将要说出来的话,她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热意从掌心蔓延。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站在对面。
  四周安静无声,台上一盏灯笼,散发昏黄的烛光,天上星辰无数,他的目光深邃悠远,牢牢锁住她。
  一路上都紧紧牵着手,掌心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她握紧手,指尖摸到湿意,没有逃避。
  “我喜欢你。”
  她说。
  第98章 与她心意相通
  贺枢眼瞳紧缩。
  寒冬时分的风簌簌刮过, 高台之上,冷意更甚,夜幕降临, 行人归家,四周越发安静
  “你……”良久的沉默之后, 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刚才说了什么?”
  到底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江望榆强忍羞涩,鼓起莫大的勇气才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愣在原地,还问她说了什么。
  不安、害怕霎时缠上心头, 压倒原来的勇敢。
  她咬紧牙关,别开头, “你、你没有听到就算了, 当我什么都没说。”
  或许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只是善解人意想缓解尴尬,才故意那样问。
  江望榆恍惚地想, 恍惚道:“我走了。”
  刚转过身,手腕被人攥住, 随即一拽, 将她拉进温暖宽厚的怀抱,双臂环住腰背,力气大的可怕,怕她永远离开。
  “我听清了。”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低沉欣喜,低沉带着一点难以置信,“你说你喜欢我, 这是你亲口说的。”
  她呆呆地贴在他的胸前,恍惚间听到一阵心跳声,逐渐变快,一点一点地敲在她耳尖。
  他说:“我也喜欢你。”
  愣了半晌,江望榆抬手,使劲往脸颊一拧,一不小心用的力气太大,疼得她倒吸一口气:“嘶——”
  “你在做什么?”贺枢连忙松开手,托住她的脸颊脸颊,轻轻来回抚摸,“干嘛自己拧自己?还疼吗?”
  疼是真的疼,可他的手心温暖,动作温柔,眉眼间满是担心,那点痛早已消散。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贺枢捧住她的脸,拇指轻缓抚过,“我与你的心意是一样的。”
  江望榆眨眨眼睛,先前被她强压下去的羞涩一起涌上来,伴随热意,从耳朵蔓延到脸颊,甚至连指尖都微微发烫。
  她捂住脸,摸到满手的滚烫。
  “我好开心。”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璀璨如星,“真的好开心!”
  “嗯,我也很开心。”贺枢揽住她,“阿榆。”
  简单的两个字,被他唤出一种肝肠寸断的缱绻温柔,听得她心尖一颤。
  江望榆勾住他的手,手指卡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握,靠在他的怀里,无声相拥。
  新观星台确实非常适合观星,待日后新铸造的那批仪器搬过来,想必可以更加精准观测天象。
  就是这个时节待在上面太冷了。
  她吸吸鼻子,忍住打喷嚏的痒意,拉了一下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一同走下观星台,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你想来这里观星?”贺枢轻易看出她的想法。
  “有点想。”江望榆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石板路,“明天就是除夕了,你打算怎么过?还是像中秋那样一个人过吗?”
  “应该是的。”
  贺枢想起往年宫里除夕的安排,要去宗庙祭拜,礼部已经呈送礼仪安排,还有第二天元旦日大礼朝会,接受文武百官、勋贵宗室、外邦使臣的朝觐。
  这是他身为皇帝的职责,不可缺席,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抱歉,我要留在宫里。”刚刚才与她心意相通,贺枢犹豫道,“你想不想进宫?”
  “进宫?”江望榆想岔了,“你是说去奉天殿参加正旦朝会吗?”
  她兀自思考片刻,认真摇头拒绝:“除夕我要陪阿娘、哥哥守岁,应该会守到子时,但参加朝会至少寅时就要起来,我怕到时候困得在朝会上睡着了,被御史弹劾,说不定还要流放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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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
  “没这么严重。”贺枢无奈叹气,换了一个问法,“你觉得皇宫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老实回答。
  剩下的话再也问不出来了,贺枢平复内心一瞬间涌起的情绪,面上仍对她温柔笑笑:“我送你回家。”
  回家的路走过很多遍,江望榆第一次觉得这么快就到了。
  “就送到这里吧。”她先停下脚步,解释原因,“我还没有告诉阿娘和哥哥,怕他们看出不对劲。”
  “暂时不要说,等我准备好礼物,届时再正式上门拜访。”
  想起自家兄长的态度,江望榆试图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哥哥可能会有点生气,你们千万不要吵起来,更不要打架。”
  贺枢当然不会让她难做,况且以江朔华过往言行来看,真要阻止,早就将他赶出江家了,更不会准许他和她来往。
  “嗯,我记住了。”他委婉道,“令兄应该打不过我。”
  他随身带着匕首,从以前的经历来看,身手应该不错。
  江望榆不由为兄长辩解:“哥哥之前在生病吃药,所以才比你差一点。”
  贺枢也不反驳,问:“正旦后开始放假五天,你有什么安排?”
  “去拜年,以前家里的一些旧友要去走走,哥哥说最好要去给上司家里送份拜帖。”
  “按照礼节确实要这样。”贺枢继续问,“还有呢?”
  “观星台还要有人值守,衙门可能会安排我去西苑,对了,你能不能找人帮忙……”
  江望榆忽然顿住,面露几分纠结,最后摇头。
  “算了,还是不要以权谋私了。”
  贺枢反倒更好奇:“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也是天文生,我想……”她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安排我们一起值守。”
  他一愣,低头靠近:“这不算以权谋私,打个招呼的事,不麻烦。”
  江望榆却紧紧抿唇,神色更加犹豫,“哥哥的眼睛确实彻底痊愈了,但能不能别安排他去观星台观测天象?真要哥哥去的话,可以让我值守。”
  “当然可以。”贺枢哪能不答应,“然后呢?”
  “然后?”她认真想了想,“应该是在家里看书吧。”
  她开窍的时间这么短吗?
  贺枢叹气,循循善诱:“难得过年有假,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他靠得很近,眸光深邃,满满地倒映出她的模样。
  脸上热意不受控制地飞起,江望榆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肯定特别红,但她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想。”
  贺枢眉间笑意更甚,抬起手,又放下,终究还是揽住她,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细腻温暖,满足地轻声喟叹。
  “等我来找你,或者你写信送到伞铺,我一定赴约。”
  目送他走远后,江望榆拍拍脸颊,试图拍掉脸上的热意,按住上扬的嘴角,小跑回家。
  *
  第二天便是除夕。
  江望榆一大早醒来,屋里屋外地进进出出,帮忙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忙到中午,简单用过午饭,她正在准备稍后祭祖要用的供品,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忙着,等闲不会上门拜访。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她连忙拦住江朔华,自己一个人去开门。
  院门站着一位年轻男子,白面无须,一见到她,恭敬地弯腰行礼:“小的见过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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