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她止步,看着叶盛泉,没说话。
“我想知道你……”叶盛泉停了一下,“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江望榆没经验,瞅瞅对方悲伤失落的神情,绞尽脑汁,避免更伤害对方。
“叶公子有才华,人也很好。”她干巴巴地说,“只不过你我无缘罢了。”
“是吗?”叶盛泉低声呢喃,看出她毫不掩饰的疏离客套,热气上头,脱口而出,“那你喜欢谁?”
“我没有……”
脑海中蓦然浮现一道身影,修长挺拔,笔直如竹,姿容端丽,眼眸深邃如同夜空,藏着闪烁星辰,温柔无声地陪在她的身边。
江望榆倏地一惊,溜到嘴边的话直在舌尖打转,迟迟说不出口。
她想,她再也无法坦然自若地说出没有喜欢的人了。
第97章 “我喜欢你。”
迟迟没有等到答案, 叶盛泉大约猜得出来,神情更加凄凉,往后倒退几步, 拉开距离,深深作揖。
“今天冒昧请江姑娘来此, 是在下失礼了, 往后不会再来叨扰, 在下告辞。”
心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江望榆压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没有回答。
叶盛泉离开后,江朔华立即走进亭子里, 见妹妹一动不动地站着,发呆似的看着右手。
“阿榆。”他放缓语速, “累了吗?我们回家吧, 阿娘在家里等我们。”
她猛地回神:“啊?哦, 好的,回家。”
乍一见到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朔华更加担心,又不清楚她和叶盛泉之间的交谈, 不敢贸然出声。
一路无话。
回到家门口, 江望榆使劲揉了一把脸,朝兄长笑笑:“哥哥,我没事,就是有些事情还没有彻底想明白,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要担心,更不要告诉阿娘。”
江朔华哪能不答应, 立刻回了声好。
用过晚饭,她怕母亲看出不对劲,按照往常习惯在正屋待了两刻多钟,钻回自己的屋子。
江望榆取下一顶黑色布罩。
刹那间,皎如月光的光芒倾泄,她抬手,轻轻按住一角的青龙,指尖抚过栩栩如生的龙角。
书案上除了常用的笔墨纸砚,还有最近在看的历算书籍,是他从文渊阁借来的,还说是新书,不用抄写,可以直接留在家里。
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早已超出正常朋友界限的亲密举止,如同画卷,一幕幕地从脑海中飞过,最后停在那一天,她按住他的唇,心里冒出的那个荒唐奇怪的念头。
她按住心口,缓缓闭上眼睛。
*
明白认清自己的心意是一回事,大胆直白告诉他是另一回事。
幸好他在来信中说临近除夕,宫里事务繁忙,他最近不能时常出宫,又在信尾承诺一旦有空就出来找她。
江望榆捧着信,来回看了两遍。
一面觉得暂时见不到他,就不用担心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心思,一面又觉得明明之前试过近半个月没有见面,现在只是四五天没见,她却很想他。
“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她下意识捂住脸,掌心摸到脸颊的热意,悄悄松开手指,透过指缝看向孟含月,闷声道:“有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孟含月忍俊不禁,“好了,在我的面前还藏什么?不是说有话想问我吗?”
江望榆放下手,揪住膝盖位置的衣裙,使劲揉搓,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孟含月也不急,端起一盏温热花茶放在她的面前,耐心等她先开口。
“孟……孟姐姐,我要怎么样告诉他?”
“直接说。”孟含月神色严肃,“阿榆,我虽然也没有什么经验,但如果你问我的建议,那就是直接说出来,不要怕,胡乱试探反倒容易节外生枝。”
“可是,万一……万一他没有这样的意思,又或者他喜欢别人,我这样贸然说出口,他……会不会觉得冒犯?以后都不愿意当我是朋友了?”
孟含月看出她是过不了心里那关,还在犹豫,问:“阿榆,假如你一直不说,他也一直没有发现,你们就这样一直当朋友,彼此错过吗?”
孟含月顿了顿,语气郑重:“你能接受他以后与别的女子成亲吗?”
他不再为自己借书,为别人举灯守候,不愿意再陪自己观星,不愿意再听自己讲那些枯燥的历算方法,他的温柔不再独属于自己一人。
光是尝试想象那样的画面,江望榆就觉得心里烦躁不已,一股闷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她挠挠头,“要送什么东西吗?寒梅花?香囊?”
“如果有空准备妥当,当然可以送,但我想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江望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又认真听了一阵孟含月的叮嘱建议,她牢牢记在心里,不由感慨:“孟姐姐,你懂得真多,明明你就比我大半个月。”
“不过是行医问诊的时候,见的人和事多了一些,克晦和你虽然都在官场,但钦天监的环境相对简单,遇到的事情稍微少些。”
听她提起江朔华,江望榆回想过往情景,忽然明白了兄长为何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有些发愁:“哥哥是不是讨厌元极啊?”
“他没有讨厌元极。”孟含月看得很清楚,忍不住笑道,“他平等地讨厌防备一切试图拐走自家妹妹的男人。”
与孟含月聊了半天,江望榆心里的底气更足,琢磨着要怎样把人约出来,说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口吻语气。
偏巧临近年底腊月末,官衙公事、家里私事一样多,忙到年二十九,官衙封笔,家里过年的各项事情准备差不多了,她才成功约他出了宫。
瞧见快步朝自己走来的人,她没忍住笑了起来,看着他笑了一会儿,又低头捂住半边脸,怕他看出不对劲。
“你很高兴?”
贺枢看看身上的装束,与往常相比,并无疏漏奇怪之处,再看她穿了件交领长袄,浅浅的水蓝色,更偏向白,搭着一条石榴红的马面裙,裙摆以金线绣出连枝繁花,甚至还带了一副白玉耳坠,随她的笑,轻轻晃动。
红的艳,白的净,晃过她修长优美的脖颈,衬得她肌肤白皙,细腻如玉。
被那一片白扎了一下,贺枢转头偏开视线,“你找我出宫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真站在他的面前,江望榆还是不敢像私下里练习时直白,没敢直接说自己是想他了,抬手往前一直。
“我们去那里看看,好不好?”
贺枢岂会不应好,仍像以往那般走在她的旁边,看着前方的路,右手垂在身侧,忽然发现小拇指被人轻轻勾住。
他微微一僵。
许是见他没有甩开,那只手越发大胆,灵活地勾住一个个手指,直至彻底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暖。
贺枢无意识用力,牢牢抓住她的手,缓缓转头去看她。
“街、街上人多……”江
望榆与他对视一眼,迅速扭头,“这样不容易走丢。”
“嗯。”她的脸颊飘起一点点红,贺枢略一用力,将她拉至身侧,“离我近些,这样更不容易走散。”
“……好、好的。”
明天便是除夕,街上人来人往,挤得很。
一开始,江望榆还试图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合适距离,后边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还抱着大件小件,一不小心就会撞上来。
他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挡开陌生人群,稳稳将她护在怀里。
她贴近他的胸前,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独特的熏香。
天色渐黑,街上人流慢慢变少。
闲逛到城东,靠近城墙的空地,零散堆了一些用剩下的木头、青砖、黑瓦等,积了一层白雪,再往边上是一处院落,落锁紧闭。
另一侧则是依靠城墙建起来的高台,占地辽阔,高约五丈,台阶口被围了起来,不准闲杂人等上去。
“这就是新建的观星台啊,是不是快建好了?”江望榆仰头看着不远处的高台,“感觉比西苑的观星台大了一倍,不知道在上面观星是什么样子。”
“已经完工了,只等工部铸造的新仪器了,大概明年二月能启用。”
“那原来的观星台呢?是不是要拆掉?”
在官衙待了几个月,江望榆没有刻意打听,也知道了不少以前的事情。
钦天监最开始的观星台建在衙门附近,比较矮小,不方便观测天象,官署一直计划选取一个新地方,重新建造。
先帝信道,在西苑玄修,听从道士所言,建了道观还不够,甚至就在万寿宫隔壁建造新的观星台。
等到今上登基,下旨驱逐道士,重新改掉道观构造,耗费众多人力物力建起来的观星台倒是留了下来,还特旨准许钦天监的人进宫观测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