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特意强调两遍写信的事情,她连忙点头,郑重承诺:“嗯,我每天都写。”
江望榆停在巷口,目送他走远,发觉他的背影似乎不像先前那样有些失落。
真奇怪。
她挠挠头,没有细想深究,转身回家。
之后江望榆按照约定,晚上先写好信,第二天去钦天监上值的时候,绕一段路去食肆送信,顺道从掌柜手里收到他的回信。
聊的内容很简单,都是些生活中的琐事。
彼此互通书信三四天后,江望榆照常去官衙当值。
结束一天的当差,她正准备和兄长回家,有名书吏急匆匆跑过来拦住她。
“吴监正找你。”
第85章 我会陪你,不要再去找别人……
江望榆与兄长对视一眼, 问:“吴监正找我有什么事?”
“监正没有细说,只说是急事,叫你赶紧去找他。”
“我陪你去。”江朔华开口, “走吧。”
有兄长陪着,她点点头, 跟随书吏, 一起快步走向监正办公的堂屋。
进屋后, 江望榆看见屋里除了坐在书案后的吴监正,还有以前在观星台值守的同僚,就是那位七月底新来的灵台郎。
此时对方身上的官袍有些乱,面色泛白, 眼睛遍布血丝,神色格外憔悴。
“江灵台。”吴监正开门见山, “你今夜去西苑的观星台值守, 时段还是从酉时初到亥时末。”
她一愣, “还请监正讲明原因。
”
“江灵台,拜托你了。”那位同僚直接起身朝她行了个大礼, “家中有长辈因病去世,我需要回家处理丧事, 确实没空值守, 还请江灵台出手相助,在下感激涕零。”
“好了,你先回家。”吴监正连忙说,“我准你八天假,观星台的事情不必担心,我和李监副会安排妥当。”
同僚朝在场三人作揖行礼,匆匆离开, 跨过门槛时,险些被绊了一跤。
“现在已经过了申时初,不到一个时辰就到酉时了。”吴监正解释,“起因就是你们刚才听到的那样,这样的大事,我实在不能不准假,但这个月监里要会同礼部、太仆寺等衙门,准备冬至祭天的诸项事宜,人手紧,实在找不到人去顶替。”
“那……为什么是我?”
“你到底当过半年多的灵台郎,有经验,熟悉流程,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别的天文生又还要紧急教他们一遍,来不及。”
顶头上司直接吩咐,还愿意解释这么多,况且那位同僚以前与她没有过节,现在更没有为难她。
江望榆思索片刻,点头答应了:“是,下官这就准备进宫。”
“好。”吴监正神色一松,“这是进宫的牙牌,你先帮忙顶几天,白天不用再来衙门,还是按照往常的惯例,我会尽快安排其他人员。”
“大人。”江朔华突然开口,“可否让我也一起去观星台值守?”
“当然可以,你也是天文生。”吴监正往书案上一看,叹道,“今天大概不行,进宫的牙牌没有准备好。”
“还请监正放心,我必定认真值守。”
江望榆略一行礼,拉着兄长离开,劝道:“哥哥,没事的,我一个人也行。”
“但是……”
“我在观星台很熟了。”她抬头看看天色,“哥哥,我们赶紧回家,要告诉阿娘这件事,还要准备一些东西。”
赶回家中,要准备的东西其实不多,江望榆卷起一件披风,匆匆赶往西苑。
宫门守卫一边检查牙牌,一边用狐疑的目光打量。
她坦然自若。
牙牌无误,守卫只能放行。
进宫后,她沿着以前的路线往前,经过一个宫道口时,忽然听见一道惊讶的声音:“江灵台,您怎么进宫了?”
江望榆顺着声音看去。
曹平站在不远处,面露惊讶,两名内侍跟在他的旁边,手里都捧着锦盒。
“见过曹掌印。”
曹平哪里敢受她的行礼,赶紧虚扶一把,急声阻止:“江灵台不必多礼。”
“在下现在已无官职,担不起曹掌印一声江灵台。”江望榆解释一番自己进入西苑的前因后果,“曹掌印,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观星台,先行告辞。”
司礼监执管进出皇宫的牙牌发放回收,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疏漏,曹平不敢再留她,目送她走远,一把揪住边上的内侍。
“你们两个,赶紧把东西带回万寿宫,然后立刻去准备天文生所穿的官袍!要是敢慢了一时半刻,仔细你们的皮!”
曹平一向很少说狠话,那两名内侍连忙应是,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曹平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乾清宫的方向跑。
*
江望榆走上观星台,上一时段值守的灵台郎和天文生还在,正收拾东西,瞧见她上来,有人不免面露几分诧异,盯着她。
“你是来帮孙灵台值守的吧?他家里那位长辈病了许久,没想到,哎……”
为首的灵台郎知晓一些内情,将记录天象的簿册交给她。
“辛苦江灵台了。”
“言重了。”
送他们离开观星台后,江望榆抱进册子,按照以前的习惯,看向西边的天空。
她来的最早,其他天文生还没有来,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暗中使绊子。
一想到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她顿时头都大了,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留下来。
天色渐渐变黑,她取出火折子,绕了一圈观星台,点起宫灯。
烛火微晃,夜风带着冷意,江望榆裹紧披风,终于听见一阵交谈,声色各有不同,听着大概有四五人。
那一群天文生姗姗来迟,瞧见她,为首的那个笑道:“原来是江灵台,哦不,你现在不是灵台郎,也不过是个和我们平级的天文生。”
她没理会,语气平平,说了吴监正的命令以及值守时要注意的事项,径直转身去观看夜空。
除了开始被人刺了几句,后面那些天文生没再说什么,只不过值守一个多时辰后,陆陆续续地以有事为理由,说要先回一趟院子。
左右她以前也是一个人值守,不想多惹事,没有阻止。
待到观星台上只剩她一个人,江望榆反倒觉得浑身轻松,捧着册子,仰头凝望夜空。
石阶口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她以为是那些天文生回来了,随意一瞥,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元极,你怎么来了?”
“来陪你值守。”贺枢平复呼吸,环顾一圈,“就你一个人?”
“他们去休息了。”
略一思索,贺枢大概猜出原因,“他们擅离职守,你怎么想的?”
“没什么好想的,我又没有权力命令他们。”江望榆并不在意,“反正只用待七八天,而且我习惯了一个人,没出过错,就我自己一个人还更轻松自在。”
贺枢观察她的神情,确实更放松,笑笑:“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陪着你,江灵台。”
“哥哥明天应该也会来。”
贺枢唇边笑意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是吗?不过我想还是要看吴监正如何安排。”
这倒也是。
江望榆点点头,不再多说,照旧捧着簿册。
时隔两个多月再回观星台,四周变化不大,除了一开始有些生疏,后面她逐渐进入状态,一丝不苟地观测记录。
忙到临近亥时末,原本一直陪着她的人又不见了踪影。
她早已习惯他的神出鬼没,与下个时段的灵台郎交接。
“为何只有你一人值守?其他的天文生呢?”
“他们暂时有事先走了,刚走没多久。”
“荒唐,竟然如此松懈。”
江望榆瞅瞅对方不满的神情,没有应声,走下观星台。
然后,她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今晚去哪里睡?
两个多月没有回来,角院指不定住了别人,又或者重新堆满闲杂物件。
她着急进宫,竟然忘记问这件大事了。
“令白?你怎么一直站在这里?”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江望榆放松下来,如实回答:“元极,我不知道去哪里歇息。”
“回角院。”贺枢张开掌心,躺在两柄钥匙,“我刚刚去找钥匙了。”
“角院还空着?”
“嗯,我托人帮忙,特意给你留着。”
一起回到角院,江望榆发现很干净,随手摸了下椅子,指腹没有染上任何灰尘。
“我叫人帮忙打扫了。”贺枢主动解释,将火盆移近了一些,“值了大半夜,外面又冷,先烤火。”
“这么晚还能找到人帮忙吗?”她坐在榻边,顺手摸摸被褥,干净厚实,“这也是你帮忙叫人准备的吗?”
“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对上她认真的目光,贺枢不由暗暗坐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