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江朔华掷卦六次。
  江望榆根据每一卦的内容,结合今天的干支时辰, 以及兄长的八字, 一一推算。
  “卦象大吉, 说今天就是诸事顺宜的吉日,尤其姻缘, 需要直言不讳,切莫迟疑。”
  江朔华盯着卦象, 神情由一开始的犹豫到纠结, 最后变成坚定。
  “我知道了,阿榆,我要去……”
  “在忙呢?”孟含月的声音从屋外飘进来,瞧见书案上的铜钱,“你们这是在问卦?”
  “是,哥哥在算姻……”
  “算算吉日。”江朔华连忙打断,“孟大夫, 你怎么来了?”
  孟含月挑眉,在他的对面落座,“我来这边看诊,顺便进来看看你们,对了,眼睛感觉怎么样?”
  “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近处远处都能看清楚。”
  孟含月顺势捏住他的手腕诊脉,一刻多钟后,收回手,“脉象平稳,情况稳定,恢复得不错。”
  江望榆坐在旁边,听到这里,才放松地呼气,问:“孟姐姐,最近有没有人找你做中间人,想要问名选日子的?”
  “有当然是有的,阿榆,你怎么突然又想接活了?”
  “因为穷。”她正色,“现在不是灵台郎,每个月领到的钱粮比之前少,虽然我和哥哥能一起领,但我还是想多挣些银子。”
  “家里缺银钱?”
  “不是,阿榆说的夸张了。”江朔华连忙解释,“家里开支其实比以前小,我们也没有以前忙,有空就出去接点活。”
  “嗯,毕竟没有人嫌银子少。”
  孟含月忍俊不禁:“行,我帮你们留意一下。”
  “谢谢孟姐姐。”江望榆起身,“阿娘做了件披风,我去拿给你。”
  话音刚落,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孟含月压根来不及阻止。
  屋里只剩两人。
  孟含月单手托住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江朔华。
  她本来是偏冷艳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冲淡了几分冷淡疏离。
  江朔华被那笑容刺了一下,第一反应竟是转头避开,想起先前的卦象,连忙重新坐直,藏在书案下的双手无声握紧。
  “孟大夫,我有话想要告诉你。”
  “还叫孟大夫啊。”
  孟含月往前倾身,越靠越近,江朔华顿时慌乱起来,僵坐在原位。
  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凑在耳边,吐气如兰。
  “叫姐姐呀。”
  江朔华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
  *
  “孟姐姐,天气越来越冷,阿娘特意做了一件披风,说你经常出门看诊,穿着不容易被风吹到。”
  江望榆再次回屋,递出一件月白色披风,自末端绣了连云纹,配合月色,云月相映。
  “真漂亮,伯母费心了。”孟含月当即披在身上,转了一圈,“克晦,你说好看吗?”
  江朔华眼睛眨得飞快,“好……好看。”
  江望榆看看两人,突然发现自家兄长的耳朵红通通的,正打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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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见他身上的冬衣,又闭嘴不言。
  可能是太热了。
  她咽回疑问,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是有人来了吗?”
  江朔华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实听见规律平稳的敲门声,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去的时间有些久,江望榆都给孟含月续上了一杯热茶。
  她往门口的方向眺看,“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我去……”
  看看两个字尚未出口,江朔华掀开挡风的门帘,脸色难看,极为不情愿地让开位置,露出跟在后面的人影。
  “元极?”江望榆眨眨眼睛,“你怎么来了?”
  贺枢丝毫不在意江朔华的臭脸,举起怀里的橘猫,“大橘想你了,我带它来看你。”
  大橘挥舞爪子,响亮亲昵地叫了两声。
  九月十月事情多,她足足两个多月没有见过大橘,当即起身,两步跨过去,摸摸橘猫毛茸茸的脑袋。
  “抱歉,大橘,这么久没有去看你。”
  江望榆抱住橘猫,五指成梳,轻缓捋顺它背部的毛发,感受手上的份量,向上掂量一下。
  “我觉得大橘好像胖了好多。”她举起橘猫,从头到脚转了两圈,“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重。”
  “可能是吃得太多了。”贺枢说,“天冷又不肯出门,总是窝在屋里不肯动。”
  “太胖了也不行。”孟含月插话,伸手摸了一把橘猫,没能抵抗柔顺光滑的手感,来回捋摸,“这猫真乖,我看其他猫都不肯轻易被人这么摸。”
  “是吗?”
  江朔华尝试伸手,还未靠近,橘猫龇牙咧嘴地朝他叫了一声,立刻缩进江望榆的怀里。
  “没事,哥哥。”江望榆连忙安慰兄长,“你和大橘还不熟,所以才不给你抱,之前它也不肯让元极抱,等熟了以后就没问题了。”
  孟含月见他吃瘪,毫不客气地笑道:“阿榆,把大橘给我抱抱。”
  大橘跳进她的怀里,舒舒服服地窝成一团。
  江朔华盯着那只橘猫,见她们凑到一起,商量着做鱼干肉丸,还可以做一根逗猫棒。
  他看向罪魁祸首,压低声音:“你也被猫嫌弃了。”
  贺枢略一思索,觉得自己有必要照顾一下他的心情,赞同道:“是的。”
  江朔华神色稍缓,指了一个距离自家妹妹最远的位置,“请坐,喝茶。”
  还有其他人在场,尤其是警惕防备他的江朔华,有些话不好说,贺枢端起茶碗,轻抿几口热茶,习惯性抬眸寻找她的身影。
  她笑得很开心,面色红润,想来最近过得舒适自在。
  贺枢放下茶杯,正要多看一会儿时,眼前突然被人挡住。
  江朔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丝毫不慌,甚至还友好地微微一笑。
  江朔华刚刚和缓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不说话。
  “这猫真乖。”孟含月再次感慨,揉摸橘猫的动作没停,“能不能留下来?”
  大橘现在不像七月的时候排斥宫外的环境,江望榆想了想,询问他的意见:“元极,能不能让大橘留在家里?”
  “养猫要花的心思不少。”贺枢自然不会当场直接拒绝,随口列举一些事项,“你和克晦往日里都要上值,怕是照顾不周全,太辛苦了。”
  江望榆顺着他的话思索,也不舍得母亲在家劳累,只得说:“也是哦。”
  “无妨。”贺枢微笑,“我会时常抽空……”
  “按照你的说法,你在御前当差更不得空。”江朔华直接指出他话里的漏洞,“岂不是更难照顾橘猫。”
  她歪头,看看兄长,再看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原因。
  “这位公子照顾大橘这么久了,突然换个环境难以适应。”孟含月打圆场,“还是辛苦你继续照顾大橘。”
  “孟大夫不必如此客气。”贺枢的视线轻轻掠过孟含月与江朔华,“我自然会照顾好大橘。”
  冬日天黑得早,待了大半天,贺枢不得不提出告辞。
  “我送送你。”
  一同走出家门,江望榆还抱着大橘,“对不起,元极,你不要生气,哥哥没有故意针对你,他最近没怎么睡好,可能语气有些冲。”
  贺枢心说还真是故意针对他的,笑笑:“我明白,当然不会生气,你不用在意,以后在我的面前不用道歉。”
  他停顿一下,旁敲侧击:“最近钦天监很忙吗?”
  “还好,不算特别忙,就是圣上冬至要去祭天,要跟礼部商量时辰吉日,所以吴监正经常去礼部。”
  每年冬至祭天的流程大差不差,真要忙起来也不会特意把担子压到她的身上。
  贺枢“嗯”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最近去过曹记伞铺吗?”
  “没有。”江望榆老实回答,“又没什么事,我想就不要写信去找你了,免得打扰你。”
  没事就不能来找他吗?
  贺枢缓缓呼出一口闷气,保持微笑:“不打扰,你尽管写信。”
  她疑惑地看着他,点头答了声好,又听到他略显迟疑地开口:“你想回观星台吗?”
  “这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江望榆以为他说的是让她以天文生的身份去观星台值守,“我觉得现在在官署也还好,反正在哪里都是当差,能领俸禄就好。”
  而且她最近有点沉迷于历算堪舆,还想趁有空多向各位前辈求教。
  看出她的确不是特别执着回观星台,贺枢忍不住问:“你不喜欢看天象了吗?”
  “当然喜欢了。”江望榆立即反驳,想了想,猜测道,“是别的灵台郎为难你了吗?”
  “……不是。”
  “天象其实什么时候都能看,只不过观星台更高,有月晷、星晷等各种仪器,观测更为准确。”
  她停下脚步,打量他的神情,问:“元极,你不开心吗?”
  “没有。”贺枢从她的怀里接过橘猫,“我回去了,你记得写信,不一定是有事才能写,随便写些什么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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