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环顾一圈,确保没有什么问题,她迅速脱掉衣服,穿上新的干净里衣,顺手摸摸身前的束胸布。
  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同样湿得能拧出水,黏在胸前,很不舒服。
  但也不能换。
  她穿好新的干衣服,抬手摸了下头发,摸到一手的水。
  江望榆只得解开发髻,一边分出两分心思注意屏风外的动静,一边用干燥的棉布勉强擦干头发,重新束发。
  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她挽起有些长的裤筒和衣袖,走出屏风。
  先前那名宫女正巧走进来,托盘里放着一碗药,比划两下,示意尽快喝药。
  “多谢。”
  药闻起来很苦,江望榆端起碗,轻抿一口,苦味浓郁,顿时一股恶心反胃感涌上来。
  她硬生生地咽回去,捏住鼻子,一鼓作气地喝完,用力按抚胸口,压住那股恶心感。
  抬头对上宫女担忧的目光,她挤出点笑:“我没事,辛苦你了。”
  停顿一下,她又问:“你认识元极吗?”
  宫女点点头,拿起空碗往外走。
  江望榆跟着走出去,看见坐在官帽椅里的人,并没有其他人。
  “感觉怎么样?”
  “还好。”她摸摸肚子,“就是感觉有点饿。”
  “去取早膳。”贺枢说,“大橘没事,我叫人带它去找医师了,情况不算严重,要养一段时日。”
  “没事就好。”她念叨两遍,想起拼命保护自己的橘猫,抿紧唇,“都是因为我的警惕心不够高。”
  “不是你的错,是刘益心思歹毒,与你无关。”
  他的语气淡淡,江望榆却莫名感觉一股寒意,搓搓手臂,连忙问:“刘益呢?”
  “胆敢在皇宫伤人,不可轻饶,被侍卫抓住了。”贺枢顿了顿,“你可以讲一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
  听完来龙去脉,贺枢紧紧抿唇,“抱歉,是我安排不够妥当,被人钻了空子,平白无故让你遭此一难。”
  “不是你的错!”她急声反驳,“是刘益心思歹毒,而且你还救了我。”
  屋外响起脚步声,先前那名宫女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走进屋。
  “你先吃早饭。”
  贺枢说完,起身走进里间,过了会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纸。
  江望榆拿起一块蒸卷,一口气吃了大半,又吃了其他几样,填饱肚子后,她擦擦嘴,问:“你那边也是被人传了假消息吗?”
  “不是,我本来打算抱着大橘去找你,但它突然不肯,到处乱跑,我去找它,在宫墙转角碰到你了。”
  贺枢停顿一下,展开纸,“以后你记住这个才是我的字迹。”
  纸上写着永、心、山、日、月等几个字,字体匀称端正,末尾笔锋凌厉,暗藏刀光。
  她认真看了半晌,记在心里。
  经过今天这么一遭,她跟刘益算是结了死仇,往后必定不可能再和睦相处。
  “我要想办法离开观星台。”她越想,眉眼越皱成苦兮兮的一团,“难道真的要辞官吗?”
  “错不在你,该离开钦天监的是刘益。”贺枢声音微冷,“这两天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用去观星台当值,我会帮你向吴监正告假。”
  胸前湿成一块,江望榆也想早点回家,连忙起身:“那麻烦你了。”
  贺枢送对方出殿,派人暗中保护送出宫,方才转回屋内。
  “陛下。”曹平领着先前那名宫女,站在下首,“老奴已经屏退殿外其他人。”
  贺枢轻轻颔首,直视宫女,“你都看到了什么?”
  宫女站直身,转头露出戴着耳坠的耳朵,食指特意点在耳垂上的耳洞。
  然后,宫女仰头露出脖子,手指往下滑,停在平常男子长喉结的位置 ,滑动两下,示意平坦没有凸起。
  紧接着,宫女的左手越过锁骨,停在胸口的位置,按了两下,手掌曲起,在空中虚虚画出一道弯。
  最后,宫女
  指着自己,重重点头。
  她是女子。
  贺枢缓缓阖上眼睛,吩咐曹平照顾好宫女及其家人。
  曹平应是,亲自领着宫女出去,过了片刻,领着冯斌进来。
  “刘益关在诏狱,不要让他轻易死了。”贺枢的声音淡淡,“先从钦天监开始清理那些害群之马,西苑也要清扫干净。”
  冯斌与曹平深深埋头,同时应声:“臣遵旨。”
  “此外,还有一事。”
  贺枢再次开口,语气平稳,仿佛过往相处皆为云烟,恰如一位合格的帝王,淡漠冷静。
  “你再去查一查‘江朔华’,从她接受诏令入朝,她在钦天监和哪些人有所往来,背后是否受人指使,全部查清楚。”
  第44章 仿佛要大难临头了
  回到家, 江望榆直接冲进屋里,换下尺寸不合的长袍,最重要的是脱掉湿透的束胸布。
  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 她浑身轻松,摸摸胸口, 反复回想醒来见到那名宫女的情景。
  当时她还穿着里衣, 束胸布也没有解开, 而对方神情自然,没有大惊失色。
  正常而言,如果发现一名男子实际是女子,不会像那名宫女那般淡定。
  江望榆琢磨半晌, 暗自决定最近要谨慎,以不变应万变。
  她走进正屋, 略去那些惊险的细节, 只简单讲自己跟同僚起了冲突, 不慎落水。
  “阿娘,哥哥, 我没事。”她扬起嘴角,语气故作轻松, “幸好元极及时赶过来了, 我刚才穿的衣服也是他帮忙准备的。”
  “确实要感谢那个叫元极的孩子。”董氏紧紧拉住她的手,“榆儿,你有没有感觉发热或者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找孟大夫。”
  “我感觉挺好的。”
  喝了姜汤跟那碗苦药,现在除了喉咙有点痒以外,江望榆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反握住母亲的手,靠在母亲肩膀。
  “阿娘, 我想吃您做的糟瓜茄。”
  董氏摸摸女儿的脸,“我这就去做。”
  送走母亲,她坐直身子,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兄长,他神情平静,手却紧紧抓住竹笛,手背青筋暴起,指骨泛白。
  她轻声道:“哥哥,我……”
  “阿榆,我明白。”江朔华打断她,“你不用说。”
  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江望榆勾起兄长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晃了两下,甜甜笑道:“哥哥,我听你吹笛子。”
  江朔华握住她的手,笑问:“想听哪首?”
  “《婵娟》,哥哥亲自写的曲。”
  江朔华擦拭两遍竹笛,缓缓抵在唇边。
  清脆的竹笛声悠扬飘起,抚平忧思。
  *
  江望榆知道母亲和兄长非常担心自己,两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连看诊,也是趁着孟含月上门为江朔华治眼睛的时候,顺道诊了下脉。
  脉象平稳,没有发热咳嗽,只最开始的时候鼻子有些不通气。
  更没有禁军和锦衣卫破门而入,拿着圣旨说她欺君罔上,全家押入天牢。
  应该没有被发现。
  江望榆心中稍安。
  临到进宫上值前,她少不得宽慰母亲和兄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赶往观星台。
  上一个时段值守的同僚客客气气地交出记录的册子,其他天文生也非常恭敬地作揖,与以前相比,言行举止特别有礼有节。
  她心生狐疑,琢磨着等元极来了,向他问问原因。
  可一直等到亥时末,他都没有出现在观星台。
  心中疑惑更甚,在看清来交接当值的人时,江望榆更是满头雾水,两步上前:“下官见过杨监副。”
  来人竟然是钦天监另一位姓杨的监副,衙门总共也就两位监副,居然是正六品的监副亲自代替刘益值守。
  顺利交接完毕,她脚下踟蹰,悄悄环顾四周,小心试探:“杨监副,为什么您会亲自来观星台?”
  “江灵台。”杨监副神色不变,“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要专心当值,尽忠职守。”
  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江望榆答了声是,最后看了眼守在观星台四面的天文生,同样是陌生面孔,而非之前与刘益值守的那群天文生。
  她默了默,快步离开,回到角院。
  观星台值守人员突然变动,言行也有些奇怪,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只会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思索半晌,江望榆从脑海里找出一两个适合打听消息的人,耐心等到天亮,出宫后直奔钦天监的官衙。
  衙门里很安静。
  不同于以往那种因为忙公事的安静,现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像是盛夏时分,暴风雨来临之前,四周空气闷热沉寂,令人焦躁不安。
  夸张一点来讲,仿佛要大难临头了。
  零星几名同僚、书吏走过,全都紧紧绷着张脸,没有一丁半点的笑容。
  江望榆躲在角落,观察一阵子后,拦住一名书吏,“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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