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贺枢早已习惯对方会说这样的话,转移话题:“你和那位孟大夫很熟?”
  “是。”江望榆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斟酌回道,“阿娘身体不大好,平常要喝药,都是孟大夫替阿娘看诊的。”
  “我听她似乎唤你十五……”贺枢疑问,“这是你的小名?”
  她猛地攥紧衣袖,努力保持神色如常,“没有吧?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从她进医馆到现在,最开始的情况有些混乱,难保孟含月不会失误喊漏嘴,现在只能不承认。
  “或许吧。”贺枢想了想,“令堂买的那两尾河鱼,大概找不回来了,先前昏迷的时候,令堂都还在念叨鱼儿。”
  听到后面两个字,江望榆攥得更紧,勉强维持神情没有异样,又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不成,我要去趟监里的官署,今晚要告假,在家照顾阿娘。”
  可想起与自己不对付的上司,她忍不住紧紧皱眉,低声呢喃:“得想个办法,让刘监副答应准假……”
  “我去帮你说,在家照顾生病的母亲是尽孝,不会有人不答应。”贺枢主动开口,“况且太医院在钦天监隔壁,到时我顺道去找人帮忙拿药材。”
  “克晦,你过来。”孟含月出现在穿堂门处,“我抓好了药膳,你现在去厨房煮,中午的时候,让伯母先吃一副,看看情况再回家。”
  江望榆连忙应声,接住药包,匆匆走向厨房。
  贺枢跟上去,扫了一眼厨房,问:“我能帮忙做什么吗?”
  “啊?”她利索地挽起衣袖,卷在手肘卡住,“不用,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你有事要忙的话,先回去也行。”
  贺枢瞥见对方手臂的抓痕,残留一抹微红,上前两步,“我暂时不忙。”
  他不愿意走,她环视一圈厨房,再看看他一身干净肃整的模样,想了想,找出一个最简单的活:“那麻烦你帮忙淘米。”
  “好。”
  自幼所受教导都是君子远庖厨,贺枢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动作生疏淘米。
  江望榆看了一眼,没多问。
  厨房有食材,她又时常跟在董氏身边帮忙,厨艺虽比不上母亲,但做个简单的四菜一汤还是没有什么难度。
  忙了半个多时辰,她擦擦汗,揭开锅盖,见里边的人参红枣鸡汤煲得差不多了,连忙熄火。
  “元极,你不嫌简陋的话。”她端起鸡汤,“不妨留下来吃午饭?”
  贺枢点点头,看看灶台边上的菜,端起其中一盘炒黄瓜丝,问:“端到哪里?”
  见状,江望榆不好再说不要他帮忙,走在前面带路,往右走进后院的正屋,将鸡汤放在八仙桌上。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叫阿娘和孟大夫。”
  她先去前堂叫孟含月,再去客房唤醒母亲,扶着董氏往正屋走。
  对她留人下来吃饭一事,孟含月没什么意见,落座的时候,直接选了最远的位置。
  江望榆舀了半碗鸡汤,选出两块炖得软烂的鸡肉,“娘,我喂你。”
  “我现在身上有力气了。”董氏无奈笑笑,接过碗,“我自己来。”
  她“哦”了一声,见母亲面色恢复两三分红润,略微放心,转头对上一双似乎有些疑惑的目光,不由问:“元极,怎么了?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不是。”
  贺枢摇头,视线轻轻掠过坐在对面的两人,之前情况混乱,他没怎么注意,现在坐在一起细看,那种异样更加明显。
  “我只是觉得……”他缓缓开口,“你和令堂长得很像。”
  第36章 查一个人
  空气里短暂地沉默一瞬。
  “母子长得像不是很正常吗?”孟含月语气平平, 故作疑惑地看他一眼,“这位公子,你问的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和令堂长得不像?”
  贺枢没看她, 只看向对面的董氏:“抱歉,是我失言了。”
  “哪里, 公子不必介怀。”董氏不敢停在这个话题, 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女儿, 睁眼说瞎话,“犬子愚钝,平日有劳公子照顾了。”
  “是在下受江灵台照拂良多。”
  彼此客套寒暄几句,像不像这个话题算是揭过了, 几人安静无言地用过午饭。
  江望榆看看正在为董氏诊脉的孟含月,自觉收拾碗筷, 端到厨房, 放进木盆, 准备洗碗。
  “江灵台。”贺枢停在门口,“我现在去官衙帮你告假, 之前说的药材,等明天……”
  他停顿一下, 换了个问题:“你想告假几天?”
  方才听孟含月说母亲的情况不严重, 她想了想,说:“暂时先请一天,如果明天还是不能去观
  星台,我再亲自去找监正。”
  “好,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上我把药材带去观星台。”
  江望榆又向他道谢,送他离开回春堂, 转回后院,洗干净碗筷,整齐放好,快步走进正屋。
  “已经没事了。”孟含月知道她最担心什么,“我写了五天的药膳,先吃着,不用喝药。”
  她小心接住药膳单子,认真记在心里,“辛苦你了,孟大夫,今天的诊金是多少钱?”
  虽然和孟含月关系很好,但有些事情还是要算清楚的。
  “一两八钱。”孟含月看向董氏,“伯母,往后一日三餐记得按时吃,千万别觉得少吃一餐没事,幸好今天有人及时送您来医馆。”
  “娘,您听到孟大夫说的话了吗?”江望榆立即接上话头,摆出严肃的神情,“您一定要做到。”
  董氏朝她笑笑,应声:“好,我记住了,保证做到。”
  “十五。”孟含月转身,伸手指了指脖子,“你昨晚说的喉结,我会尽力做出来。”
  “孟大夫,尽力而为就好,不必勉强,我以后会更加小心谨慎。”
  “还有你那个叫元极的同僚……”想起先前那人平和冷静的目光,孟含月不由皱起眉,“我觉得此人心思缜密,你在他的面前,务必多加小心。”
  她知晓轻重,暗暗叹息一声,应道:“我记住了。”
  见董氏脸色好了许多,江望榆提起两捆药包,扶着母亲从后院离开。
  午间后的阳光不再毒辣似火,她仍撑开一把油纸伞,挡在母亲的头顶。
  路上人少,董氏小声开口:“十五,回家后,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初一。”
  “娘,您觉得能瞒得住吗?”她继续往董氏的方向移动油纸伞,“中午我们一直没回家,早就露馅了,瞒不住的。”
  “但是……”
  “而且我压根就没打算瞒着。”江望榆低头盯着鞋尖,“如果今天早上我没有凑巧去找孟大夫,娘,您是不是打算也瞒着我?”
  董氏摸摸女儿的脸,叹道:“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她轻轻揽住母亲,“您平安健康,我们就不担心。”
  说话间,母女二人回到了家。
  一进院子,江望榆一眼看见江朔华坐在正屋门口,紧紧握住竹棒,眼睛覆着白绫,依旧挡不住紧锁的眉头。
  “哥哥。”她几步上前,“我和阿娘回来了。”
  江朔华霍然起身,敲动竹棒往前走,“孟大夫抽空来给我报信,说阿娘在街上晕倒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事啦。”她连忙扶住兄长,到底是不舍得他担心,特意放松语气,“哥哥,我亲自盯着,阿娘没事。”
  江朔华神色稍缓,仔细询问来龙去脉,劝道:“娘,您现在不宜劳累,还是尽早回屋歇息,晚膳由我和阿榆来做。”
  知道自己这次晕倒吓坏了一双儿女,董氏也不反驳,走进正屋里间休息。
  江望榆瞅瞅兄长的神情,又宽慰他一番,还搬出孟含月,再三保证董氏无碍。
  “对了,哥哥。”她有意转移话题,也是真的疑问,“我能看看你的喉结吗?”
  “嗯?怎么了?”江朔华疑惑反问,略微往后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子。
  现在只是未雨绸缪,她没细讲原因,盯着那块微微凸起的位置看了会儿,“没事,就是有些好奇。”
  闲坐片刻,江望榆看看天色,说:“哥哥,我今晚告假了,现在去给阿娘准备晚上的药膳。”
  江朔华跟着起身,抿了抿唇,“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见兄长脸上隐有几分自责,她哪敢拒绝:“好。”
  *
  离开回春堂,贺枢径直回了西苑的万寿宫,一进殿,他直接吩咐曹平派人去趟钦天监,今夜观星台酉时初到亥时末的值守需要换人。
  曹平应是,刚转过身,又听到天子说:“另外再去太医院,拿一些适合女子养气血的药材。”
  有孟含月在,不必让太医开药方,直接给药材更稳妥,以免与董氏现在喝的药发生冲突。
  曹平摸不准为何要找这些药材,不敢问,到殿外揪了两名内侍,各自仔细吩咐一番,转回殿内,站在下首。
  天子正在批奏章,曹平暗暗琢磨自己花了大半天数出来的消息,没说话,继续垂首候在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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