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章
许琛接到电话从办公室赶到学校医务处时,许珏只身坐在诊室外的蓝色长椅上,手里捏着一瓶插了吸管的蓝芩口服液,看上去很是可怜。
他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没吓到吧?”
许珏仰起头看他,原本还表情正常的一张脸,顿时肉眼可见地颓丧委屈起来,瓮声瓮气地叫了声“哥”。
廖以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脚步一顿,隔着几米距离,视线将站在许珏身前的男人描了一遍。
侧面看上去一道削薄挺拔的身影,包裹在质感柔软的衣料里,像一棵表皮透薄的荷茎。他说着话,顺势在许珏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嘴角挑着浅浅的幅度,望向自己弟弟的目光温柔和煦。
“医生怎么说?”
廖以辰缓步走近,许琛的声音清晰地落进耳中。
“已经好多了,医生给开了药。”许珏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瓶,视线瞥见挨近的身影,忙扯扯许琛的衣袖,“对了哥,就是他救了我。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在球场见过的……”
许珏说话的间隙,许琛已经抬起头,视线上扬,透过干净的镜片和廖以辰对视。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天零十九个小时。
其实过去漫长的年月相比,已经是很短暂的时间了。
但越是靠近,蚀骨的渴望就越难抑制,几乎每分每秒都叫嚣着,逼他用目光一寸寸吞噬眼前的人。
“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一句真挚温和的道谢响起,廖以辰心头微颤,瞥见许琛虚拢在许珏后背的手,眸色微微发沉。
那些贪婪的声音在将要冲破禁制的前夕,还是被喉咙极力压缩成两个简单又轻巧的音符。
“不用谢。”他说。
“我以前明明是学过的,今天下水还能漂,就拿了块漂浮板自己练,没想到那泳道是倾斜的,漂远了就有2米多深,我想站起来没站住,脚底打滑就呛水了。”
从医务处离开,三人同行,许珏认真地分析了一通自己今天马失前蹄的原因,走到分岔口,便要独自往人文学院的方向走。
“好了,”许琛给他拉了拉衣领,“下次要小心,慢慢从头学。”
“知道了。”许珏嗫嚅一句,突然瞥见岔路超市的冰淇淋柜,很自然地挽住许琛的手臂撒娇,笑着讨要一盒冰激凌。
“我都吞刀嗓了,”许珏捏着嗓子夸张地咽了口唾沫,“医生说可以吃点凉的。”
许琛拿他没办法,缓步走进超市里。
流金铄石的午后,巨大的树冠遮蔽住阳光,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我哥很好吧?”许珏站在树下,偏头朝廖以辰笑道。
廖以辰视线落在店铺冰柜前,俯身挑选冰激凌的男人颀长峻拔的背影上。许久后,微微颔首,应了声“嗯”。
许琛很快就拿着许珏喜欢的香草味冰淇淋走了出来,交给弟弟,另一只手犹疑两秒,朝廖以辰递了过来。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给你挑了抹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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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微苦的抹茶香,挑进舌尖,很快在口腔里化开。
廖以辰借着靠后的角度,视线肆无忌惮地描摹许琛从耳后到脖颈的线条,口腔里还未散去的抹茶味,开始回甘。
两人并排而行,许琛始终往前错他半个身形,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昨天的课没见你来。”许琛突然说。
廖以辰把勺子插回盒里,开口解释:“下月初有个比赛,最近训练任务都比较重。还有迎新晚会的事,在排练主持。”
经管学院今年打算在中秋前一天举办晚会,每个班都要准备节目,像廖以辰这样的“学院之光”,免不了被拉去亮相。
许琛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之前答应谭雪锐的话,颇为负责地嘱咐:“那等你有时间,来找我拷一下课件,有什么看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廖以辰垂眸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伸手递到了许琛眼前。
许琛脚步微顿,略带疑惑地回头看他。
“加个微信吧,老师。”廖以辰像是抓住了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表情很是愉悦,顺着许琛先前的话说:“这样我有问题,才能及时问你。”
许琛抿了抿唇,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拿出手机扫了码。
手机发出“滴”的一声,屏幕跳转到个人信息界面,一个有些可爱的小狗头像,后面坠着的微信名,是一个简单的英文单词——collin。
许琛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实在联想不到什么,停顿两秒,指尖还是轻轻点下了“添加到通讯录”。
加上好友,廖以辰心情好起来,他想起许珏离开时对许琛说的话,让他中秋记得回家过节,最后又别扭地补充,说带上那个人也没关系。
“离婚的事,你还没和家里人说吗?”廖以辰有些直白地问。
许琛将手机收起来,闻声肩膀不甚明显地晃了下,“嗯。”
廖以辰没再追问什么,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却不想身旁人在下一刻停住脚步,侧身朝向了他,“听小珏说,你们是初中校友。”
“嗯。”廖以辰颔首,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离婚的事,你能不能先别告诉他。”许琛思忖道,“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和家里人说。”
廖以辰看着许琛认真的表情,眼里漾起笑意,他朝许琛举了举手心里源源不断散出凉意的冰淇淋,“所以这是封口费吗?”
许琛眸光微滞,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愣了两秒,才下意识地开口,“不…”
“我知道了,”没等他说完,廖以辰就接过了话头,“我不说。”
他给出答复,又重新扔给许琛一个问题,“不过老师,你会和那个人复合吗?”
许琛被接二连三的话题转变打得有点蒙,不过这次却回答得快而明确,“不会。”
“不会就好。”廖以辰似乎站得更近了一点,眼里的笑意浮上眉梢。
“……”
那种怪异的氛围又一次在他们之间蔓延,眉目含笑的男生一时间变得太过耀眼,许琛晃开视线,似乎是为了拯救他,适时地,廖以辰的手机响了起来。
廖以辰眉心微蹙,抬起手机,这通很不是时候的来电,却跳动着一个他没法挂断的名字。
电话被接通,一道爽朗悦耳的女声登时冒了出来,“廖帅,哪呢?”
廖以辰梢了眼许琛,确定他没有急着走的打算,才开口回道:“学校”。
“姜二卷和我打赌,说我要是能把你叫出来,就给我包一年的游戏装备,怎么样,速速现身,装备费我俩五五开。”
“嘿,我还在这呢,当我面大声密谋啊。”姜怀荣的声音混在背景音里一道传了过来。
廖以辰笑了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儿中午刚到。”樊卉卉说,“得回来过节啊。”
廖以辰挑了挑眉,虽然马上就是中秋,但以樊卉卉这巴不得天天和对象腻在一起的德行,会坐十几小时从澳洲飞回来就为了过个节,多半是吵架了。
又聊了两句,挂断电话,廖以辰和许琛同行回学院,道过别后,才各自离开。
晚上到姜怀荣家的时候,来开门的是做饭的阿姨,廖以辰跨步进去,熟门熟路地往别墅里走。
刚顺着楼梯转到二楼,电竞房里就传来两道一边互骂一边把游戏手柄捏得咔咔响的动静。
菜鸡互啄。
廖以辰抱着手臂倚在门口看完一局,表示辣眼。
他、姜怀荣、樊卉卉,三人是发小,交情要从穿开裆裤开始算起。他们一道从小学念到初中,初中毕业,樊卉卉追着对象去了另一个高中,对象是学音乐的,高中没毕业就出了国,于是又一路追到了悉尼,现在几乎就在那边定居了,一年也回不来几次,算是把重色轻友这四个字诠释了个透。
“不玩了,没意思。”樊卉卉输了游戏,把手柄扔在地上,人也顺道往地毯上一躺。
她这趟回来外形上又是一个大变样,脑袋上剃了一个短寸,右眉眉骨上两颗小圆钉,耳朵上特有艺术范地穿了一排小细钻,嘴里发出的感叹也很哲学,“人生呐,是真没意思。”
“得了吧你。”姜怀荣晃了晃脑袋上被折腾得母鸡见了都得往里下俩蛋的卷毛,抬脚踹了下樊卉卉的胳膊,“把我青葱岁月里唯一的女神追走,你就好好供着吧。”
姜怀荣说这话时语气里多少带着点青春期遗留下来的不忿,“青葱岁月里唯一的女神”这话还真没造假,直到现在他的微信头像都还是乐莹做模特时的艺术照,是他长这么大为数不多的“衷情”时刻。
他把樊卉卉撒下的手柄扔给走近的廖以辰,廖以辰抬手接住,顺势在滑轮椅上坐下。
姜怀荣换了个姿势,“想当年为了乐莹,我还差点和班上一小子打起来,那小子叫啥来着……妈的,谁承想最后我女神能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