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刑游以为自己幻听,很笨地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喻越乐不讲话了,低下头去揪沙发上盖着的毛毯,紧紧咬着唇,心情变得很差。
  刑游似乎在电话那头很轻地笑了一声,大概是被喻越乐气的,他问喻越乐:“你什么意思,越乐?”
  喻越乐其实很害怕这种问句,总让他想起父母对他的质问,哪怕知道刑游真的是生气,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生气的时候都要这样强势地逼问,总觉得让他很喘不过气来。
  喻越乐想了几秒,还是回答了刑游:“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怎知这段话好像彻底让刑游变生气了,他听到刑游的语气变得很重,一字一句地问喻越乐:“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你不开心或者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说,不仅仅是分享开心,我还希望你向我倾诉你的难过——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不是让我陪着你度过,却反道而行之把我推开?”
  “心情不好想冷静一段时间,干脆要跟男朋友分开不见面,我还是第一次听过这种说法。”刑游生气的时候向来控制不好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刺刺的。
  喻越乐听完鼻子就红了,站起来在客厅很焦躁地走了两圈,入目全是和刑游亲手堆砌下来的回忆,而耳边却传来刑游冷冷的追问,二者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喻越乐逼疯。
  他猛地站定,冲电话那头吼:“那你当我是怪人好了。总之我现在真的不想见到你,也没心情跟你谈恋爱。求你给我一点时间消化我自己的情绪好吗?”
  刑游很轻地笑了,说:“从凌晨一点到刚刚,我给了你将近20小时了,我想可能足够了,再让你躲下去的话——”
  “我以后真的还抓的住你吗?越乐。”刑游咬着牙问他。
  喻越乐不吭声,装死地慢慢倚在了客厅的吧台上,咬着嘴唇,简直心乱如麻,像鸵鸟一样想把头埋进沙堆里一了百了,又开始计划要不就先不回英国算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喻越乐还是不讲话,于是刑游在那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刑游问:“你不想见我是吗?”
  喻越乐沉默了一会,很别扭地轻轻“嗯”了一声,说:“我要自己一个人。”
  那怎么办。刑游显得很为难,说:“可是我在我们家门口。一直不敢进来。”
  话音刚落,大门传来敲门声,咚咚咚,很有节奏的三声。
  喻越乐整个人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在客厅转过头看向家里的大门,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思考,握着手机缓缓张开了嘴。
  刑游见他不回答,又乘胜追击,讲:“如果你不给我开门的话,我可能要自己输入指纹进来了。我在外面站了有一段时间,有点太冷,让我进去吧,好吗?”
  喻越乐又想起来之前就连进卧室刑游也要这样礼貌地询问他,实在显得太过分了——“这是你家,你进来为什么要问我?”喻越乐说。
  刑游很慢地说:“这是我们俩的家。”
  “而且你说现在不想见我。”他的声音好像变得很委屈,有些低,“我知道你说的是反话,你只是习惯一个人躲起来。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你是真的不想见我呢?”
  喻越乐的眼眶红了起来。
  第36章
  喻越乐说不出自己心里有什么任何反应,整个人卡在原地愣住了两秒,然后下意识大步走过去给刑游开了门。
  刑游穿着黑色的长风衣,领子有些凌乱,他迎着屋子里的暖气和亮光,眼神被照的又深又亮,笔直地低下头看着喻越乐,最底里泄出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喻越乐晃神地想到刑游给自己发过信息,说从英国飞到了东京办事,但如果算一算时间,应该是落地东京才两三个小时又急匆匆飞回了国内找自己。刑游三个国家奔波辗转,高强度工作和转机后临时赶回来看几乎一整天不回复信息的男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喻越乐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有股气涌上了心头,很难堪地撇过了头,语气硬邦邦的:“你为什么回来了?你不要老是这样过分为了我改变你的行程——”
  我不是什么很拖累人的东西吧?喻越乐剩半句话没讲出口,咬了咬牙又咽了回去,暂时不想自暴自弃。
  刑游很轻地上前了一步,站定在喻越乐的眼前,又反手关上了门,抬起手碰了碰喻越乐的脸颊,手指冰的吓人,不知道到底在门外等了多久。
  他问:“越乐,你怎么了?”
  玄关开了一盏头顶暖光灯,打下来的时候让人看见喻越乐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轻轻地抖着,像一把小扇子。
  喻越乐垂下眼睛没有看刑游,转身便往屋子里走:“我没怎么。我要睡了,你自便吧。”
  说完他就真的没有再理刑游,在心里下决心也不要回头去看以免心软,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第一次想逃避的时候被人逮住,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地又借口睡觉想再躲一晚。
  刑游动作迅速地换了拖鞋,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抬起手猛地卡在了喻越乐即将关上的门框上。
  他的手指青筋都爆了起来,指尖摁在门框上用力到有些发白,低下头眼神很沉地盯着喻越乐。
  他的表情一点也算不上好看,称得上很冷,问:“越乐,我不懂为什么你有事情第一时间总想瞒着我,无论大事小事统称没事,总是想一个人静静躲起来,什么都不跟我讲。我尊重你大部分时候的选择,也可以等你,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有办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冷静冷静着如果你就要提分手呢?”
  喻越乐捏紧门把的手慢慢地放开,心乱如麻地转过身躲开刑游的眼神:“不会的。”
  “你会的。”刑游立马接上他的话,很伤心地说,“你一直对这段恋情很担忧,我总自责是不是没有给到足够的安全感给你,所以尽量想把自己能给到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有时候又斟酌很久,怕你产生负担,想着一步一步来,跨年那天我给你转的五十二万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小的数额了。再小我就做不到了。可是你连九万九都不肯收。”
  他们俩之间横着太多东西,从出生开始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真的能那么单纯靠美食和陪打游戏走完这辈子吗?谈恋爱不是这样谈的。
  “如果谈恋爱只是约会逛街,我给你做好吃的,陪你打游戏,每天跟你一起聊天,那我也会很胆怯。有时候晚上偶尔失眠,想如果要这么计算,是不是其实很多人都可以代替我的位置?”
  刑游静静地看着喻越乐,也跟着放下了摁在门框的手掌,跟着喻越乐走到卧室里,继续讲,“你的过去、痛苦、失意通通向我隐瞒,这算什么呢?越乐,我不仅仅想参与你人生的快乐,这太虚无缥缈了。”
  他想要了解喻越乐,给予喻越乐足够的安全感和爱意,能让对方笑的时候最快乐地大笑,哭也能肆无忌惮地掉眼泪,不用害怕每一个明天,亦不必焦虑每一份未知。
  刑游不想每次喻越乐一遇到任何事就电话不接、讯息不回,仿佛两个人从来不是恋爱关系。
  刑游一口气说完了大长篇,还没喘过来,就听到喻越乐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看见喻越乐点点头,然后忽然开口,说:“我第二次体测也没过。”
  刑游几乎瞬间愣了一秒,这是他早就找到人调查得知的结局,不算太意外,只是没想到喻越乐突然提起,又这样坦白,只好下意识作出反应,安慰喻越乐说:“没事的,再努力练一段时间,我们下次再试一次,我相信你可以......”
  怎知下一秒喻越乐突然很崩溃地哭出了声音,毫无预兆地一只手捂住了脸,另一只手抄起床上的枕头就往刑游的身上用力地扔过去。
  没有砸到。刑游稳稳地接住了。
  喻越乐几乎有些声嘶力竭地尖叫出来:“可是我已经努力很多次了,我从小到大都在尝试!我根本不想跑!我根本不需要这个加油!”
  喻越乐的眼泪源源不断流下来,像两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苦河,奔流过喻越乐的从前,又滔滔不绝跃向了他的未来。
  他的声音迅速地变得有些沙哑,好像这条苦河里全是些泥沙石头:“从小到大我就那么那么讨厌一千米,好不容易大学都要毕业了,为什么还会有?明明都逃到英国了,为什么还要跑?”
  “我根本做不到。”喻越乐一字一句地、痛苦地说。
  他哭得崩溃,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像待宰的羔羊,一点也不要看向刑游,只是一味地别过了身子。
  刑游看的心脏迸发出一种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似被针扎。他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走近了,轻轻地抱住喻越乐,说:“没关系的,只是一次体测而已,你不想......”
  谁知喻越乐听到句话却好像应激,很用力一把推开刑游,抖着声音冷冷地嗤笑,说:“你当然觉得没关系!你这么居高临下一路顺风顺水。刑游你从小就这样顺遂,难怪要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痛苦是什么!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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