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一想到顾卓这幅温良模样,心里没准正谋算着,怎么人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她。
白知微起身关窗,拉窗时一转头,络腮胡躺在院子角落之前还能哀嚎求饶,现在一动不动,她一哆嗦连关窗的动静都小了很多,生怕激怒了这满院子的牛鬼蛇神。
她缩头乌龟似的躲了一下午,等到傍晚时分,隐约听见院里吵吵闹闹的,有人进院子,被千牛卫拦了,而后又听见顾卓说了几句。
难道是施蓉儿、何渡春来了?白知微心下一惊,人已经拉开房间门。
顾卓搬了张桌子当书案,正对着白知微的门口,上面堆了一大堆奏疏,他坐在书案后,她一有动静顾卓便能知晓。
夕阳落了进来,洒在顾卓的发尾肩头,冰冷的白发染成了柔和的金色,见她出来,左手放了书卷,温和一笑,轻轻唤了声:“知微。”
小圆桌上已经摆好了餐食,白知微狐疑地盯了几眼,焯水的鸡肉已拌好了料汁,几个小炒菜都炒好装盘上桌,就连她冰镇在水里的西瓜都切好了。
“咕噜——”白知微按着小腹,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声,她饿了。
要死也要当个饱死鬼,白知微认命似地坐在小圆桌前。
顾卓左手艰难滑着轮椅,想要来到她身边,整个小厅只有轮椅碾在地面的“咯吱”声。
白知微闭着眼,狠心全当没看见,右手拿着筷子夹起块鸡肉就往嘴里送。
酸辣咸苦,所有味道都有,所有味道都不对。
“呸呸——”白知微连忙将鸡肉吐了,顾卓已经盛了碗汤递了上去,她连忙喝了几口漱漱口,汤进了喉咙才觉得味道不对。
须臾,白知微脸上精彩纷呈,一大口汤赶忙吐了出来。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白斩鸡和汤哪个味道更怪,她连忙填了几口西瓜,才把嘴里的怪味冲洗掉。
“这么难吃?”顾卓左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块,尝了尝拧着眉吐掉了,“别吃了。”
白知微冷着脸强装镇静道:“方才有人来找我?你把她们带去了哪?都不关她们的事,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顾卓方才离她隔着几个位置,他挪得轮椅离更近些,他用轮椅不熟练,几步的距离磕磕碰碰了好几次。
“知微……”顾卓离白知微只有一臂的距离,近得她有些胆颤,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后仰,手却被抓住了,熟悉温热的温度变得灼人,让她难以忍受。
温柔的视线从她的脸一点点延伸到她的脖颈,她知道顾卓在看那两道丑陋的伤疤,她无可奈何地闭上眼。
“你能不能放过她们……能不能放了我……”
抓着她腕骨的手缩紧,像是给她戴上了副镣铐,她不住地想挣脱。
“知微,别怕我。”顾卓痛苦地闭上眼,没什么比如今情形更糟糕了,白知微意识到了他面目可憎的真面目,不住地想逃离他,“方才施蓉儿来了院子,我只是说了你不方便见客,让她改日再来,并未对她做任何事。”
顾卓当真这么好说话?
白知微狐疑道:“当真?”
“不骗你,凤鸣山之事……”
提到凤鸣山,顾卓将箭矢对准她,她便觉得心寒,白知微大声打断:“别提了,我不想听,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白知微情绪外露的一吼,又觉得害怕,眼神不住往外瞟。
她的小命还没保住呐,她方才怎么敢吼的,一时又觉得后悔,怎么这么冲动。
越王勾践尚知卧薪尝胆,她忍忍没准就过去了,白知微一时僵在原地。
顾卓长叹口气:“千牛卫都撤了,你若是累了,便休息吧。”
给了台阶,白知微嫣有不下的道理,连忙收拾回了屋子,步履之快,仿佛背后有恶鬼拿着刀在撵她,将房门扇得哐当作响。
垫了几块西瓜,白知微自觉不算太饿,应该能睡着,裹着被子往拔步床里一滚,能活一日算一日。
“叩叩——”就在她快要睡着之际,门外又响起了烦人的敲门声,三下一停顿,隔三息又敲。
白知微无奈起床,夜幕已经全黑了,院子里没点灯,只有轻薄皎洁的月光。
以往这个时候,杏花街是很热闹的。
白日劳作的人们回到家中,烹煮起简单的家常菜,贸易的商贩回家和娘子讲起今日所见,调皮的稚子成群出游完回家晚了时辰,被父母揍得嗷嗷叫。
今夜的杏花街是安静的。
安静得可怕。
白知微推开房门,小厅内只点了盏灯,书案后的位置是空的,她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小圆桌上摆着几道饭菜,色香味俱全,是她平日喜欢吃的菜色。
一名高大的男子恭敬地站在小圆桌旁,身着绯衣银甲,腰间别着刀。
这人她认识,是谢青。
瞧样子,谢青跟着顾卓出生入死,从中郎将升为千牛卫将军了。
谢青公事公办道:“白姑娘,请用饭吧。”
白知微的手用力扣着门,心里咯噔一下,悔恨万分,她方才怎么就不知道忍忍。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她的断头饭来了。
第97章
房门紧闭,看样子外面还站着看守的千牛卫,谢青人高马大武功高强,她也打不过,看来真是天要亡她。
谢青催促道:“白小姐。”
白知微坐在小圆桌前,拿着筷子,试探道:“非得今晚吃?”
晚膳自然是晚上吃,谢青郑重点了点头,“是。”
白知微顿了顿,试探道:“顾卓不亲自来?”亲自动手了结了她。
谢青愣了一下,方才陛下吩咐他去酒楼买菜品,急急送了来,特意嘱咐不用提他,免得白知微倒胃口。
“陛下,繁忙于其他政务,实在抽不开身。”谢青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顾卓应当还待在院子里。
白知微对顾卓称帝一直有种不真实感,如今算是落到了实处。
她当初怎么会那么蠢,妄想带顾卓走。
他志在皇权天下,她给不了他。
“也行。”当谁想见到他似的。
天色晚了,白知微扒拉几口饭,喝了几口汤,算是吃完了,“动手吧。”
谢青:“?”
等半天也没见刀落下,等铡刀落下前实在太难受了。
白知微双眼紧闭,眼睫害得轻轻颤抖,语调发颤:“谢将军,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落刀的时候稳点,快一点,我怕痛。”
“?”
谢青按着刀的手一松,震惊道:“白小姐,你该不以为,我是来给你送断头饭的吧。”
白知微睁开一只眼睛,害怕得盯着谢青:“难道不是吗?”
“非也,白小姐你误会了。”
白知微杏眼瞪得圆圆的:“不杀我?”
谢青别过脸:“真是为了杀你,只需派出千牛卫便可,定会办得干净又漂亮,陛下何须重伤之下,还千里奔袭,实在不放心也可让我末将动手,保准利落。”
谁会求死?
白知微嘴角抽搐:“那倒不必。”
谢青道:“末将不知白小姐怎会生了这种误会。”
白知微指尖扣着掌心,箭矢对着她是真,不顾她被威胁,命令人上山也是真。
“不提也罢。”白知微摆摆手,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逃又逃不掉,她打算回房躺着。
谢青出声叫停了她:“白小姐,我不知道有一件事该不该告诉你。”
白知微拧着眉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青,一般这种时候,最好是不要听的,但她想不出更糟糕的情况了。
她回家便必须攻略顾卓,但他们之间似乎横亘了绵延高山。
“你说吧,反正我现在也不困了。”白知微坐在矮凳上,倒了两杯茶,将一杯推到谢青跟前。
“白小姐可知陛下的伤是怎么来的?”
白知微轻轻摇了摇头,她早就离开了,她怎么会得知顾卓如何受伤。
大约是被顾稷或者李青缭摆了一道,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缘由了。
谢青接了那盏茶,一饮而尽,道:“顾稷绑架白小姐那日,陛下总算暂且安置好儋州旧城臣,他刚得空想回府时,被末将叫住了回了太明宫,太上皇和德妃娘娘薨逝了。
傍晚时,顾稷便传了信,信中直言他绑架了你,让陛下带着圣旨去赴会。
陛下带着千牛卫快马赶到凤鸣山,山脚时,顾稷要求陛下一人独上凤鸣山。
期间发生了何事,末将并不知晓。
而后便是有人偷偷下山,谎称投诚,称陛下重伤,需要千牛卫上山援助。
上山后,并未找到陛下,千牛卫紧急搜山。”
白知微拧着眉,顾卓当日就在凤鸣山悬崖边,为何会找不到?
谢青接着道:“白小姐,你可知我在哪里找到的陛下?”
白知微摇了摇头。
“是在凤鸣山崖底。
他浑身湿透了,衣袍破破烂烂,体力不支瘫坐在沙滩乱石上,他的右手全是划伤,右腿断了,应该是才从河里爬出来,外露的伤口被泡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