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陛下那把削铁如泥的刀也断了,剩下的刀身满是口子。
  而后,陛下守着我们在崖下找了三天,丝毫没找见白姑娘的踪迹。”
  白知微握着茶杯的手发紧,指尖用力到发白,颤音道:“崖底……跳了下去?”
  怎么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凤鸣山的悬崖可比最初相见时,长留山的更高更陡峭。
  稍微不注意便会落得生死下场,难怪顾卓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之前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误解顾卓千里迢迢来杀她?
  喉咙像被堵住了,酸涩、悔恨在她心头交集,视线变得模糊。
  “白小姐,末将话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白知微指尖一顿,试探道:“顾卓在哪里?”
  谢青指了指院子里,白知微提着裙摆跑了出去,顾卓坐在院子里那棵树下,皎洁的月光照不到他,他整个人埋在黑暗里。
  白知微几步跑到顾卓身后,憋了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想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憋得她脸都红了。
  顾卓轻声道:“知微,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不要难为自己。”
  “我、我没有……”
  谢青收拾完了东西,退出了院子,整个院子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仲夏的夜带着些热浪,前几日她都有在院子里浇水降温,今夜自然没有做,她坐在躺椅上,拿了一大把蒲扇扇风。
  白知微有点紧张,不知如何面对顾卓?她不知怎样向顾卓解释她从百米悬崖之上逃离?他如果追问怎么办?
  她原本计划是顾卓平定战乱后,便告诉他,她想带她回家,那是一个和平且科技发达的时代,他们在那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只是如今顾卓都当皇帝了,她可没有本事在21世纪给他整个皇帝当。
  她大力扇了几下,散掉热浪后决定先解
  决眼前事,刚鼓起勇气又……
  白知微总觉得别扭,进屋子里拿了火折子将院子里的灯点上,整个院子变得亮堂堂的,烛火噼啪,飞蛾不住地往烛火上扑。
  转身将顾卓推出了阴影,那截外漏的脖颈上随意地缠着纱布,血迹浸透出来,干透了成深红色又有新的血迹渗透出来。
  “怎么回事?”她的手已经搭在纱布上,轻轻一扯,顾卓脖颈上的伤便露了出来。
  两道刀伤位置和她脖颈上的一模一样,伤口比她的更深更可怖。
  动手之人实在心狠得很,脖颈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却被这么粗暴的对待。
  皮肉外翻,还在往外渗血,伤口处压根没涂药。
  白知微记得伤口划下的时候有多疼,她气得手疼,“你……”
  她的手被抓住了,小心翼翼地点着讨好的味道。
  她生气甩开顾卓的手,回了屋子,顾卓摩挲了一下指尖,空落落的。
  白知微飞快在屋子里找着药膏,前段时间她处理伤口,买了一大堆,她挑挑选选,拿了她觉得药效不错的几种,快步出了院子。
  自她出院子后,顾卓的目光便胶着在她身上,实在是难以忽视,她钻进了厨房。
  端了清水出来,站在顾卓面前蹲身,心里恼怒,语气带上了埋怨:“抬头。”
  顾卓乖乖仰着头,将脆弱的脖颈露在她面前,纱布沾水小心擦掉伤口周围的血痂,再将伤药涂在伤口处。
  她抖的药粉太多,疼得顾卓“嘶嘶”抽气声。
  “不是不怕疼吗?”白知微大声埋怨,缠纱布的手却是放柔了几分力道,“一会就好。”
  “你别哭啊……”
  白知微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白知微的威胁还不如炸毛的猫来得厉害,他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别生我的气好吗?别怕我?更别不理我,这次我能侥幸寻到你,下次呐……知微……”
  熟悉的体温,温柔的语调最后带上了颤音,原来再强大的人都会害怕啊。
  “当日在凤鸣山你将箭矢对着我……我以为你要杀我,我贪生怕死,落崖之后没死,我担心你还想杀我,便跑路了……”
  顾卓拉着她的袖角:“没有要杀你,你身后当时有人,稍加不慎便会拖你进悬崖。”
  那日慌乱中,竟然真的是有人在哀嚎,不是她的错觉。
  顾卓解释道:“将箭矢对准你,是因为只有这样,他一露头我便能秒掉他,顾稷不是最大的威胁,他才是……”
  白知微震惊道:“所以,到底几波人要杀我?”
  她做了什么事,她的命这么值钱。
  “顾稷。”顾卓迟疑一瞬,白知微瞬间明白了,另一个要杀她的人,便是顾卓的生母孟静姝。
  “德妃?”
  顾卓颔首:“她临走前,曾说让我别走她的老路,当时我还没懂她的意思,只当她的是平常劝告,原来她是安排了后手,找人暗害你。”
  孟静姝这一生可悲可叹,临走了,竟然又关切上了顾卓。
  真是阴差阳错,若是没有系统,那日她可能真的死于非命了。
  顾卓对孟静姝的态度,表面漠视,实际又是在乎的。
  毕竟孟静姝临死前还在安排杀她,白知微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得干巴巴:“你也别太难过。”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走的时候很高兴,终于可以和顾修远长相厮守了,我用不着替她难过。”顾卓拉起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掌心,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一起死,算什么长相厮守。”白知微嘴角抽动,她的视线向下,顾卓脖颈上和她一模一样的伤。
  心道:完了,完了,顾卓也歪了。
  第98章
  白知微声音发颤:“为何要跳?”
  顾卓的左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曲着。
  本质上他更像孟静姝,只是戴着正常的假面。
  明知道白知微半真半假,只是为回家接近他,在瞧见她坠崖时,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便只想追上去。
  他自己选的,心甘情愿,一步不悔。
  月上中天,月华落梢头。
  顾卓的轮椅在她左侧,歪头瞧她,视线追随着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没回她的话,转而认真瞧了瞧这院子。
  “这个院子倒是和你预想住处一样,烟火气息足,闹中取静是个好地方。”
  白知微一愣,想起当初和顾卓谈及归处时,随意的畅想,没想到他还记着。
  “是很好,这里离东坊很近,想要买什么都有,前日还有楼兰女子歌舞表演,很热闹好看。”
  顾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唇角眼角都是带着笑意。
  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楼兰公主进建邺,白知微一顿,试探道:“梁洛嫣是不是没死?”
  顾卓动作一顿,脸上神色未变,如实道:“嗯,没死,知微怎么会知道?”
  果然她猜对了,当初顾卓就是和梁洛嫣联手了,顾卓帮梁洛嫣诈死脱困。
  若真是顾卓帮梁洛嫣脱身,如今她再进建邺便耐人寻味了,白知微满不在乎道:“这坊间都传遍了,楼兰公主再进建邺了。”
  “胡言乱语罢了,进建邺的非梁洛嫣。”
  白知微困惑道:“那是谁?”
  顾卓平静道:“图南布,半年了,大巫师迟迟没有消息,总得有个说法,我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下次便是他的孙子进建邺。”
  好家伙。
  那便是半个月乌索再找不到解决之法,顾卓便会杀掉图南布,转而用乌索的孙子继续威胁。
  大约是瞧见了白知微的脸色,顾卓语调一转:“只不过是威胁罢了,我不会真做什么。”
  白知微想起崖前那块碎片,当真对她的系统有用。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真能干预系统,楼兰巫族上达天听,可窥未来并非空穴来风。
  “别杀人,我可以再等等。”
  顾卓轻轻的应了声“嗯”,一时间话题太过沉重。
  “建邺到锦州一路辛苦,知微你怎么来的?”
  白知微回忆起半月前同行的两位旅人,当初有些害怕,虽然一个脾气暴躁,一个满口假话,本质还算两个好人。
  “遇到两个好心人同行。”
  太久没见面,顾卓还要再问:“那还好,那……”
  “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再问下去,就要盘问她如何从崖上脱困了,白知微捂着嘴打呵欠,打断了他开始赶客。
  “嗯?”顾卓左手转着轮椅,艰难地转过身,“千牛卫已走,就连谢青都走了。”
  “你也可以走了。”白知微保持立场。
  被人一天哄好也就罢了,第一天就留宿着实不行,显得她太好说话了,日后若是再起争执,她岂不是任他拿捏。
  “好,知微早些安寝吧,明日我再来见你。”顾卓大度极了,也不作纠缠,体面地和白知微告别。
  顾卓的右手裹着纱布,瞧着伤得不轻,左手艰难地拨弄着轮椅,轮椅碾过石子的咯吱声,拨弄了半晌,也只走了小半个院子,按照他的速度,回到客栈估计天的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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