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李青缭长叹口气,闭着双眼,无奈道:“稷儿,方才在太明宫,陛下拟了顾卓的册封诏书。”
顾稷脸色大变:“什么册封诏书?”
顾卓官拜大将军,正一品,已是武将巅峰,再往上……
顾稷抓着李青缭的手,抓狂道:“母后,父皇什么意思,他难道打算封顾卓为太子,这天下说到底可是我们李家的天下。”
李青缭用力掰开顾稷的手,沉吟半晌,睁开眼便是满眼的狠厉:“稷儿,通知荣司马动手吧,这天下就该我们李家的。”
——
白知微匆匆赶到前厅,信使染了一身的风沙,跪在厅下,急急从怀中掏出信笺呈上,“白小姐,这是建邺传来给二殿下的信,十万火急。”
顾卓尚在战场,一时不得归,她拧着眉,握着火漆信的指尖泛白,犹豫半晌,决定拆开了火漆信的黄纸封皮。
信封上落笔是谢长垣,乃中郎将谢青的兄长,官拜兵部侍郎。
在建邺时,白知微瞧见谢谢长垣入顾府几回,商议良久,他若是来信应当关乎军事。
“谢大人说信送到时,若是二殿下不在,请立刻去寻他送达,此信极为重要。”
如今这个情况,她也找不见顾卓在哪,只得匆匆将信收进袖口,待到顾卓回来即刻给他。
“此事,我已知晓,他若回来,我即刻给他。”
信使又不放心地再瞧了几眼,白知微挥挥手,“下去吧。”
信使被领了下去,白知微坐在大厅前等候,出征前,顾卓自认有七八成的胜算,白知微仍然不放心,黄沙漫漫,她的心整个被揪紧。
已经出征三日,绕行楼兰边境需得两日的脚程,恐现三军战得胶着。
第五日,前线的战报传来。
传信使骑着战马,身后背着大晋的旗帜,打马从踆州的大街小巷中穿过。
“大捷——”
“大捷——”
“最后一场战,咱们胜了。”
所到之处一片欢呼,自此踆州百姓的记忆中,黄沙中钻出来的不再是北羌骑兵,而是报捷的信使。
战争胜利的喜悦漫延在每个人的脸上,苦难将去,未来皆是和平安康。
第七日,黄沙退去,白知微还未等到顾卓归来。
中郎将谢青护送伤兵回踆州城时,来了刺史府一趟,替顾卓报平安。
谢青站在刺史府门前,低着头不敢瞧白知微,规矩道:“白姑娘,二殿下一切都好,再几日北羌来使节签了降书,便会班师回朝。”
白知微想起那封要交到顾卓手中的信,急道:“多谢谢将军传信,劳烦将军等我一下,我同你一起去边境大营,我有很重要的事找行川。”
“这……这恐怕不妥。”谢青犹豫着,抬眼便瞧见白知微匆匆跑回府,只剩下一片裙角。
等了不过半刻钟,便瞧见白知微回来了,头上戴了幕篱,遮盖住了打眼的外貌,爽快道:“走吧”
边境大营到踆州城内,可是两三个时辰的车程,谢青低着头询问道:“白姑娘不用备马车吗?”
“不用不用。”白知微坐在拉送伤兵的简陋板车上,正笑着冲他招手,“快走吧。”
回边境大营时,拉送伤兵的板车已经空了,坐这个去大营又不打眼又快捷。
白知微坐着板车上抖了三个时辰,骨头都快抖散之际,终于来到了边境营地。
时值春末夏初,天地间一片翠绿,一片白色的帐篷扎营于山脚,绵延一片。
微风拂过,带来的不是清洗的草香,而是血腥味和腐臭味。
白知微用绢帕捂着口鼻,这风刮来的估计是战场的味道,待到风不再放肆的吹,味道才没那么难闻。
板车停在营地前,白知微利落地跳下车,跟着谢青来到一顶大帐前,帐子前站着两队亲兵,里面吵吵闹闹一团。
白知微刚靠近便听到顾卓一声低吼:“够了,都给我出去。”
几息功夫,便瞧见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武将,耷拉着脑袋从帅帐中出来,其中有几人认识谢青,便笑着冲他打招呼。
谢青指了指帅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小将摇了摇头,龇牙咧嘴作出抹脖子的姿势,现在意思是别进去,谁进去都得死。
他们正准备拉着谢青走,便瞧见谢青身旁一名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子,身姿窈窕,戴着白色幕僚瞧不见面容,款步进了
营帐。
小将急道:“谢将军,那是谁家姑娘,还不快将她拖出来,等会……就晚了。”
谢青抬腿踹了小将一脚:“快走吧你,关心些什么……谁出事,她也不会出事……”
“哟……”小将嗅到八卦的味道,勾搭着谢青的脖子往外走,问了半晌,半句话都没问出来。
白知微掀开营帐的幕布,人还没进去,便听到一声怒喝。
“不是让你们都滚吗?怎么还想挨训?”
白知微低声道:“行川,是我。”
“别进来。”方才还中气十足训人的声音变得慌乱。
白知微拧着眉还未动作,便听见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声,她直觉不对立刻走了进去,只见顾卓慌忙套衣服,敞开的胸膛上缠着绷带,动作间伤口正往外渗血,浸透了纱布,再往上,那张俊美至极的脸惨白如纸。
她只觉得无名火直往上窜,难怪顾卓不敢回刺史府。
第88章
“顾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知微满脸恼意,跑到顾卓身侧,按住了他胡乱穿衣服的手,“别动。”
顾卓乖乖让她按着,不再乱动,嘴角带着抹讨好的笑,瞧着模样倒像是循规蹈矩的世家公子,他关切道:“战场还未打扫干净,血腥味刺鼻,知微你怎么来了?”
“等会。”白知微动手拆了绷带,顾卓的伤口彻底暴露出来,两掌长一指宽的伤口横在左处胸位置,伤口极深,皮肉外翻,正往外渗血,瞧着可怜极了。
拆下的绷带满是血迹,白知微一顿,方才得知顾卓瞒她的火气,全变成了心疼,秀气的眉毛拧着,“又出血了,还是唤军医过来看看吧。”
“没事,只是刚才动急了,伤口又裂开了,那边有干净的绷带,知微帮我缠上就好。”顾卓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出去请军医,他下巴一抬,书案对面放着一卷绷带。
她拿起绷带,小心绕过顾卓的胸口,缠上一圈,再绕过肩头,往复几次,直至彻底包扎好。
她无端又想起那个梦,委屈道:“不是都赢了吗?怎么伤成这样,不是都让你别追北羌逃将吗?”
白知微蹲在他面前,那股雨后草木的香味满怀,她埋头处理他的伤口,能瞧见长睫晕湿一片,长长的睫毛被打湿变成一簇簇,像极了向日葵的花瓣。
这伤原本便不是追北羌逃将受伤的,只是其间借口更难向白知微启齿。
两日前,顾卓率领三万虎啸军绕行楼兰,集合楼兰兵力,和前方主力两军进行包抄,此战大捷。
就在欢呼庆幸之际,顾卓身边一名亲卫忽而从左侧攻之,他的亲卫武功无一不是百里挑一。
他防护不及,被一刀击中。
亲卫当即便想自杀逃责,被拦下后,动刑逼问仍然一言不发。
在他这两日多方查证后,终于发现亲卫出自顾稷府中,受了顾稷的指使行事,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才出现方才十几名将士齐聚帅帐的场景。
这些向白知微提及,不过是让她多担忧罢了。
顾卓握着她的指尖,“不是什么重伤,便没向你提,留在营地真是在等北羌的降书。”
白知微一口恶气梗在喉咙里,怪她太弱,顾卓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她不自在地转过头,“我知道了,不是什么重伤。”
顾卓好脾气哄道:“好了,等北羌的降书到了,我们就回建邺,或者回衢州也行,别生气了,不是故意瞒你。”
方才见着顾卓满是担忧,倒是将她来这的主要目的忘了,她急忙将顾卓的外袍收拾妥帖,从袖口中拿出那封信笺。
白知微将信笺推至顾卓身前,“两日前,建邺来了信使,将信予我时,万般嘱托让我亲自交予你。”
顾卓拆开信笺,瞧见谢长垣几个字之后手一顿,沉声道:“你拆开过信了?看了?”
白知微正低着头检查,察觉顾卓语气不对,慌忙抬头,瞧见顾卓冷淡甚至有几分不信任的神情,顿时心下一沉,像被一根小针刺了一下,“我只是拆开了封皮,并非瞧见内里,也没看。”
似乎上天要拆穿她说谎一般,信笺的封口是破的,他捏着信封的手微微用力,信纸被捏得变形。
“我真的没拆。”白知微说完一愣改口,“你不信我?我真的没看,写什么和我有什么相干……”
白知微越说越急,额头鼻尖甚至浸出几颗汗来。
相较白知微的慌乱,顾卓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背着她拆了信纸,宽阔的背挡住了所有探究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