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所有的辩解都显得无力,白知微像是被人活活扼住了喉咙,再未发出一点声响。
  顾卓不信任她。
  顾卓捏着信纸用力,嘴角噙着抹冷笑,眸中杀意凌冽。
  顾稷比他想象中更沉不住气,顾修远这么快就衰弱到如斯地步,信中最后谢长垣提到可加紧动手。
  他闭上双目,压抑住浑身的杀意,他所行之事卑劣肮脏为人不耻,他宁受天下人唾骂,也不愿白知微知晓他的真面目。
  手上一暖,白知微的手覆盖上了他的手,只见白知微蹲在他的身前,又委屈又倔强的模样,“我真的没有拆,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顾卓手一僵,瞧着白知微委屈的模样,她向来是有何不满,当场便说出来,从不藏着掖着,他拧着眉:“没有不信任?你瞧了多一分危险罢了,不想让你知道。”
  “是这样吗?”白知微的委屈一收,视线无所顾忌地落在信纸上,“有你在,我不怕危险。”
  顾卓无奈奈何的笑了笑,最后一行字,被他的手指挡住了,“你想看便看吧。”
  “陛下病重了?出征前不是好好的吗?”白知微的头凑了过来,他又闻到了那股清新的味道,摸了摸她的长发。
  “过两日北羌来签了降书,我们就回建邺,别多想知微,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瞒着你并非不信任你。”顾卓回握着她的手。
  白知微点点头,方才那股情绪来的莫名其妙,敏感得都有些不像她了,她甩了甩脑袋,将愁绪甩出去,“以后不会多想了。”
  ——
  战场结束后,顾卓仍然忙得团团转,看着他手下一位位将领被分派各处。
  这两日她留在营帐,盯着顾卓,他的伤口好歹不再渗血,开始结痂。
  今日北羌使节签了降书,将士脸上终于瞧见了松快的表情。
  但他们却一刻都不能停下,装点好一切,踏上了回建邺之路。
  顾卓因受伤不再骑马,改和她一同乘马车。
  明明顾修远病危,回建邺应当千里奔骑,但顾卓行得不急不缓,好似在刻意等什么。
  前几日翻山越岭也罢,如今已经进入平原,距离建邺不过百余里,顾卓甚至没让马夫用马鞭驱马。
  白知微实在忍不住:“行川,我们不应该快一些吗?若是陛下当真病危,现下建邺可只有顾ji一人在,他若是改了什么……到时候我们便处劣势了。”
  顾卓支着头躺在软垫里,捂着胸口的伤,虚弱地轻咳几声,“咳咳……路途八百里,何需急于一时。”
  白知微无奈扶额,只求能平安渡过这场劫难,顾社稷登基必然,顾卓能安然退居藩王,届时她也能带他走。
  马车摇摇晃晃行完平原,便开始翻越最后一片山地便能达建邺,夜色渐渐暗了下来。
  时至仲夏,白知微掀开车帘,清凉的山风拂过长
  发,天空碧蓝如洗,繁星点点,甚至有点点萤光从马车边掠过。
  白知微喜道:“萤火虫。”
  她将手伸出马车外,手奋力一抓,还真让她抓住了一丛萤火。
  “行川,快看,我抓到的萤火虫,好看吗?”白知微将车窗放下,兴冲冲吹灭了烛台,整个车厢里只有泠泠月光的薄辉。
  她的手展开,那点萤火从掌心慢慢飞出,忽明忽暗,好看极了。
  顾卓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白知微身上,月光洒那张明媚的脸上,添上几分清冷感。
  眼神永远是那么纯粹,永远追随着他。
  他按着胸口,鼓噪的心跳吵得他耳朵嗡鸣,“好看,没什么能比这更好看了。”
  白知微得意挑着眉,马车向下一阵颠簸,她歪倒在顾卓肩头,耳畔传来“嘶嘶”的抽气声,她连忙撑着车厢起身,“行川,是不是压着你了?”
  “没事,别乱动,好像不对劲。”顾卓贴近她,左手捂着她的唇,将她压在车厢角落。
  原本吵吵闹闹的队伍,忽而鸦雀无声。
  此次护送顾卓回建邺的荣寒将军,出自儋州之首的荣家嫡系。
  顾卓朗声道:“荣小将军。”
  外间无人应答。
  顾卓握着莲生,面色阴沉,“谢青就落后我们十里,按照他们跑马的脚程,不过一刻钟便到了,知微,你待在马车里,我出去看看。”
  白知微抱着短刀,之前买着在踆州防身用,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她点点头嘱咐道:“当心些,行川。”
  顾卓提着莲生,快步下了马车,白知微掀开车窗,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一行人,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实在诡异至极。
  顾卓走到空地,周遭半人高的树丛里,须臾之间钻出无数个黑衣人,雪亮的刀尖全都对准了他。
  黑衣人毫不拖泥带水,群起而攻之。
  莲生快到残影,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顾卓手起刀落之间,便解决了无数个刺客,方才还呜呜泱泱的一群人,只剩下零星几人。
  顾卓身后忽而出现一人,手持弯刀,重重一挥。
  白知微双手死死掐着手心,按着顾卓的身手,肯定是能躲掉的,但他却像是突然停止转动的木偶般,生生受下那一刀,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行川……”
  鲜血和疼痛刺激了顾卓的凶性,他几刀便了结了剩余黑衣人。
  月色下顾卓的身影似风中落叶,再也站不稳,白知微匆匆跑下马车,立刻扶着他靠着马车坐下。
  “行川……你忍忍。”白知微撕掉襦裙的裙角,慌忙将流血的伤口粗略包扎好。
  地面微微颤动,她甚至能听见隐隐约约地马蹄声,她慌忙扶起顾卓想要藏起来,却怎么都搬不动他。
  “我没事,别担心。”
  顾卓的额头冒着虚汗,双目紧闭,眉毛拧得死死的,养了几日刚刚红润了的唇色,正发着黑,他的面色狰狞,似乎痛苦极了,握着莲生的手微微发抖。
  她从未见过顾卓如此痛苦模样,顾卓对伤总是淡然不在乎的,有时候若非她提醒,顾卓的某些伤甚至不会打理。
  这次肯定是痛到了极点。
  马蹄声越来越重,白知微抱着短刀挡在顾卓面前,打算和来人拼了。
  第89章
  以往都是顾卓保护她,这次她将顾卓小心藏在马车后,抱着短刃挡在他身前。
  她的整颗心悬在嗓子眼里,掌心濡湿一片,视线在顾卓的脸上和前面未知的凶险徘徊。
  她怯懦却勇敢的保护爱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中郎将谢青带着兵马踏着月色而来,瞧见满体横躺着的尸体,他立即翻身下马,拧着眉大唤道:“二殿下,二殿下遇刺,快找找二殿下在哪。”
  确定谢青无害顾卓之心,白知微才敢从马车后站出来,招手道:“谢将军,我们在这,行川受伤了。”
  顾卓被搬回了马车上,随行的军医来诊,将他右臂上袖子撕掉,伤口暴露出来,一指长的伤口,划伤得极深,甚至隐隐可见森然白骨,翻开的血肉往下滴血,血还泛着黑。
  军医姓李年近花甲,摸着花白的胡子长叹口气,摇了摇头,“这伙贼人着实歹毒,居然在刀上涂上了剧毒。”
  “有毒?难怪……”顾卓当时会动不了。
  天子势微,夺嫡争锋,想要加害顾卓之人,定是顾稷。
  顾稷分明是想让他顾卓死在回建邺的路上。
  白知微抱着顾卓,将他的头枕在腿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军医敷了麻药后,剜掉一部分死肉。清毒草药包扎好伤口,军医拿出一颗解毒丹,让顾卓服下。
  李军医道:“二殿下毕竟年轻,又常年练武身体康健,平安渡过今夜,便能安然无恙。”
  “得快些赶到建邺。”白知微的手收紧,满脸忧虑,“方才护送我们的是荣将军,如今不知去向。等到了建邺,确认我们安全后再寻问责。。”
  谢青道:“末将来时瞧见了人马下山的痕迹,荣寒大约是逃了。”
  现在不是抓叛贼的时候,白知微郑重道:“谢将军,劳烦你负责我们一路的安危。”
  “是。”谢青抱拳领命。
  一行人乘着夜色出发,整个队伍再也没有之前打胜仗的喜悦,进建邺后,迎接他们又是一场新的狂风暴雨。
  白知微抱着顾卓出神,得快些回到顾卓府上,顾稷再张狂,也不敢在建邺公然出手,现下建邺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咳咳——”原本睡得安稳的他,突然大声呛咳起来,大口大口乌血从他口中溢出,灰白的脸色变得脸色变得红润。
  白知微着急慌乱,声音带着几丝哭腔:“军医,军医,快来看看,他吐血了,好多血。”
  马车停下,军医立即登上马车,摸了摸顾卓的额头,确认没发烧,“等这些淤血吐完就没事了。”
  一晚上过得极其混乱,她抱着顾卓压根不敢睡,来来回回吐了三次血,终于淤血吐了干净。
  等到天光微熹时,马车到了建邺,畅通无阻的回到府上,白知微才略微放松些,趴着床头眯了一会,等着顾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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