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 第41节
看到李府上下都尚在安好,容珞才有所放心,若不是因为齐王有意刁难她,李棹等人也不会迟迟放不出来。
夜深后,容珞撑不住困倦,洗漱回屋休息了。
床榻微微凉,靠不到太子那堵温热的身躯,她开始感到不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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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
钟粹宫被烧,尚在修缮,宫中的选秀往后延了半个月,正逢齐王亦尚未婚娶,此次选秀便为太子和齐王一同定下婚事。
选秀一直由江皇后操持着,看重的林姑娘如今成了太后之女,眼下太子的正妃没了定论。
东宫临漪园。
楼亭临水而建,荷塘已是片片碧绿叶色,初夏已至,景观幽美。
江皇后斟了杯茶,看向在亭栏前长身而立的太子,饶有兴味地往塘中扔洒鱼饲,而石桌上陈铺着
几张秀女画像。
江皇后说话这么久,他好似半点未听进去,桌上的画像没多瞧一眼,这般多的美丽女子,太子相不中一个。
皇后神色愈发担忧,朝内外已有臣子在揣测太子因何故不近女色,他就连选妃一事都极少过问。
前些几日,梁太医给太子殿下例行请脉,江皇后暗地把他叫过来询问。
那梁太医踌躇万分。
最后才坦白说:太子恐怕不能人道。
听此话,江皇后当即心凉一半。
当真和她所想的那样吗。
她平复下来,便严令梁太医命他好好救治太子,不得外传一句。
想到这些,江皇后心如刀割,她的太子如此隽朗的一个男儿,怎会在此事上不成……
亭阁里,听见母亲安静下来,万俟重从容地扔完鱼饲,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着手。
他泰然道:“剩下的画像我会看的,母后要不先去休息。”
万俟重把帕子随手扔给李德沛,徐步回到石桌前坐下,示意宫人把画像收起来。
江皇后打量着太子,愁绪满怀。
她为这选秀劳苦操心,如今还要操持一个齐王的选妃,已经心力交瘁的了。
她开口:“你……”
忽然停下。
狭着眸瞥见太子竖领下的脖颈似乎藏着一抹情爱的痕迹,平日可极少见他穿竖领的衣袍。
这是……有人了。
能行了?!
江皇后眼眸亮起来,阴郁的心瞬间死灰复燃,要不怎说她骑射百发百中呢,眼力如此之好。
之前她命人熬的壮阳药膳,东宫半点动静都没有,询问起来,太子也是处处回避,还让她莫往他宫里送那些东西。
她差些以为太子的隐疾已无药可救,看来那药膳是管点用的,得再多试试。
江皇后压住欲扬的嘴角,心潮澎湃,她清了清嗓:“太子宫里可是有了侍寑的丫头?”
这宫女是否太过放肆,还敢在太子的颈上留痕……
但若以他的脾性来说,纵容得了此女的放肆,无非是中意的。
万俟重瞧着思量许久又装模作样的母亲,不免无奈。
他斟着茶,循循善诱道:“有了一个,儿臣爱如珍宝,就怕母后不喜欢。”
江皇后一顿。
都到爱如珍宝的地步了?
皇后说道:“你知道为娘不看重家世的,只要品貌甚佳,不是居心险恶之人,依你也不是不行。”
她本就是武夫之女出身,向来不拘小节,对家世没那么多要求,权贵之女,易外戚干政。
万俟重微微勾唇:“自然是品貌极佳的,若到最后儿臣非选她为正妃不可,母后可依我?”
江皇后迟疑下来,这可是太子头一回主动提婚嫁之事,若能治她儿的隐疾,那也无妨。
她索性心一横:“只要是良人,便依你。”
万俟重起身行了一礼。
恭敬道:“多谢母后。”
第38章 于这位曾经的长公主,他们心思……
落霞居,坐落于城北长宁街。
远离集市闹区,较为偏静雅致,是太子殿下命人挑选的小院。
明面上称是李府置办的别院,因府内嘈杂,丽安县主身子偏弱喜静,便过去住一段时日。
实则房契上写的是容珞的名字,与李府无关。
接应出府的马夫名为贺熹,同是落霞居的小厮,生得倒是周正明朗。
李府门前,家丁正把行李置放入马车中,容珞在府内住得不久,自身物件亦不多。
那贺熹安抚着马匹,对容珞主仆几人说:“落霞居宽敞雅致,姑娘见了定会喜欢的。”
容珞听了这话,心中生出新奇。
翠宝眼睛亮亮的,围上去帮她问:“是嘛,你这厮说来听听,落霞居都有什么布景。”
贺熹笑着说:“有翠竹流水,庭间置着花圃,姑娘闲时种种花草。”
“听着不错。”
翠宝打量着贺熹,然后乐呵呵说道:“你这名字倒是喜庆,叫贺熹。”
贺熹笑了笑:“家父取名就图个喜庆。”
三两闲谈间,行李已装放好。
府门前容珞与李家人辞别,欲乘车离开时,只见不远处车身华贵的马车徐徐而至,上挂有齐王府的徽记。
容珞停顿下来,齐王万俟穆从车内出来,身着青白色的文武袖,眼眸将府前众人一扫,最后落在她身上。
口吻似有惑然:“丽安县主这是欲搬往何处?”
他来得着实巧,偏在她今日搬出去时到来,像是听了消息而来。
齐王贵胄,亲自来到仅一个从五品官员的府邸,着实承受不起。
识时务的卫氏快步靠前,福身道:“齐王殿下莅临,多有怠慢。”
她略微忖度了下,“这府上各郎君吵闹,母主常年病着,丽安县主身子弱,喜静,便寻了城北的居处暂住。”
李府有东宫的交代,卫氏断是不敢得罪,齐王这边只能寻借口敷衍。
“近来繁忙,本王都未腾出空来看望县主,难得过来,却撞见你搬出府门。”
齐王缓步走向容珞,继续道:“你果然在李府住不习惯,正好本王送你过去,方好?”
容珞福身行礼,婉拒:“仅是一座小院,还没得人过去打理和置办,怕是对齐王殿下招待不周。”
齐王瞧出她的疏离和客道,比曾经在宫里时更为疏离,起码以前还会拜信骂他一番。
他不拘道:“本王仅是送送你,若知你住何处,日后以便拜访。”
容珞再度婉拒:“我尚待字闺中,男女有防,拘于名节而言,齐王最好还是莫来拜访。”
此话刚落,怎知齐王一把便抓住她的手臂,容珞一惊,紧接着便被往前拽拉:“就算不送你这一程,也自会晓得你何地,推掩做甚。”
他忽然上手,旁人皆有惊吓。
卫氏生怕齐王若行出什么出格之事,惹得太子殿下不喜,于是出口想留住齐王:“城边小院有何好去的,府上有好茶……”
齐王则不悦地瞥一眼卫氏,她只得停下话语,不好再继续。
容珞想抽回手臂,但齐王有意制住她,未能挣脱:“还请齐王殿下放手。”
齐王神色执拗,说道:“本王有话想同你说,不为难你。”
容珞凝视着他,微微僵持。
缓了一口气,印象里齐王并非一个强横的人,反倒温朗敦厚得多,但他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无奈妥协:“好。”
见此,齐王才放开容珞,最终引着乘入王府的马车。
……
京都城九衢三市,宽广恢弘。
城北稍显边远,马车需行驶半个多时辰才会到达长宁街道。
齐王坐靠着车厢,望着离他两尺之远的容珞,心绪沉凝,迁思回虑。
疑思着西市的十二间铺租,李家一时间如何凑出这么多的钱还上,几日来她的难处似乎已云消雾散。
太子真是在帮她?
心中生出几分忌惮,从小至大,他都斗不过这位皇兄。
犹记得年幼时,年仅十岁的太子于京郊马场将行乱者斩于马下。
血溅于面容,透过那双因嗜血而隐隐兴奋的墨瞳,他便知他没有皇兄狠绝,比不过他。
事实也亦如此,往后的数年处处被皇兄压制,加上先帝和父皇对皇兄的看重,他对于储君之位的念想渐渐消淡。
齐王眉眼沉了沉,视线停在容珞精致的面容上,皇兄也在威迫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