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 第34节
容珞到底还是个县主,素歆是不敢打下去,便命人把主仆二人拉开。
而这时,传来一道喝斥声:“此乃皇宫,拉拉扯扯,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东宫的玄色轿辇,喝斥之人正是随旁太监李德沛。
见到此,照莹翠宝二人眼眸一亮,按耐住心思,随众人跪地行礼。
在前的素歆跪礼道:“还请太子殿下息怒,是这逆臣之女,多拿了宫中之物出宫,奴婢是例行检查。”
翠宝来了底气,张口就道:“胡说,我们才没有多拿!”
在旁的容珞忙把翠宝拉下,捂住她的嘴。
忍不住心中紧张,容珞现在也不敢去想太子是否会管她们,今时不同往日。
李德沛瞧了瞧众人,冷冷道:“是多拿了何物,敢在此喧哗,拿过来瞧瞧。”
素歆微微一顿,一向漠视宫廷之事的东宫也会询问起来,不免意外。
她不得以把已放于袖中的梅花簪拿出来,命人连同首饰匣一并拿过去。
那李德沛端着手,只是瞥了瞥首饰匣的物件,冷道:“就这点几件首饰?”
素歆低了低首:“哎。”
李德沛接着道:“御前的意思,没说让这位县主一件贴身财物不能拿,莫不是为了趁机敛财,收这三瓜两枣的。”
“奴婢怎敢。”
素歆紧张一笑,转口招呼宫人:“快拿回来,还给丽安县主。”
紧接着,那宫人把首饰匣端回来,放到容珞跟前,东西一件未少。
李德沛瞧了瞧被按住的照莹,意味深长道:“太后娘娘慈心仁厚,你们底下的人办事可莫太刁钻了。”
素歆一顿,连连应是。
李德沛不再多言,跟随着轿辇离开,而辇内之人从始至终未露面。
容珞收起那支梅花簪,看向那逐渐远去的玄色轿辇,心中有些堵堵的,闷闷的。
她回过神,众宫人已起了身。
素歆眸色暗了暗,凝视一眼容珞,冷哼一声便命人放了照莹和翠宝,“就当太后娘娘开恩。”
容珞抿着唇,不免愤然。
太后不过因为先帝与她母亲的私情,有心来刁难。
而如今幽州旧案,李家旁系上下被牵连,包括她,太后寻回亲生女儿,此刻怕是乐不可支的人。
废黜长公主,想必太后护女心切,加上李家旧案被反,进言光崇帝做了这个决定。
她这个冒认的公主,又怎能比太后的亲骨肉重要,那才是真的皇室血脉。
只是现在容珞越来越弄不清楚当年的事了,先帝和她母亲有私情,现在当年的李家勾结燕王,那么李家满门的死,像是有蹊跷。
素歆走后,容珞才带着照莹翠宝走出宫阙门,她本也想把二人留在宫中,出了宫再怎么都不如宫里锦衣玉食的。
照莹二人跟了容珞这么多年,不忍心她的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还好她们愿意陪她。
宫阙之外,正停着齐王府的马车。
犹疑之时,容珞便看见马车的车帘掀起,齐王露出一半的身形,向她招手。
齐王落下马车,走到容珞身旁。
询问道:“县主可想好去处,若没打算,便去本王府上暂住几日。”
容珞没有立刻回答,停顿片刻才道:“多谢齐王厚待,我回李家三叔府上暂住。”
那个靠着她父亲忠义侯的名号,威风多年的李三叔李棹宁。
她尚是长公主时,靠着她与太后萧家的关系多得提携,进了兵部谋得个闲职,而这次被牵连,贬为五品官职,甚至差点流放北方。
齐王听言,点点首。
说道:“我送你过去。”
容珞见他眼中执意,只好答应下来。
第31章 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齐王府……
天色阴沉,像是还要下雨。
马车行途慢慢。
容珞靠坐着车厢,任凭风轻轻吹拂马车的窗帘,吹动鬓边的发丝。
她望着外头街市的景象,曾期待过离开宫城,但现在以她逆臣之女的身份,对往后的日子多了许多怯怕。
齐王坐于另一侧,不动声色地看着。
而今的容珞妆容素淡,发髻上点缀的仅是简单的绒花,暮紫色的衣裙更不如以前富丽,却丝毫不减天人般的姿容。
齐王的心微微动。
他年长容珞一岁,少年时常去看望祖母太后,随着情窦初开,渐渐的,便对祖母身边这位长公主动了心思。
母妃逼着他随皇帝御驾亲征,斥骂他样样不如太子,若不讨好父皇,如何和那位稳坐东宫的哥哥相争。
可齐王对储位没有一点向往,但在母妃和太后的逼迫下,不得不去了漠北。
漠北苦寒,寒风刮得人难以睁眼,
在和匈奴人的争战中,他也从细皮嫩肉的少年,长为五大三粗的汉子。
唯独不能见到长公主,成了他心中的苦闷,偏偏他寄往京城的书信,她不曾回信半封。
他府上是有一位侍妾,不过是因为长得一张与容珞相似的容颜,在漠北的那几年,他靠着与侍妾排解寂寞。
仅似她三分便已让他舍弃不了,但终究不是长公主容珞。
容珞那份斥骂他的信,齐王愤郁的只是她竟如此看重沈阙,不容他为难沈阙半点。
好在荣国公去太和殿退了婚事,现在沈阙被关在府内哭天喊娘不肯退,他便感到大快人心。
齐王敛去心神,端量眼前女子的眉眼,缓缓开口:“李府落败,其主母夫人患疾,身体不好,你若住在李府想必多有清苦。”
遥望车外景色的容珞目光一顿,思绪拉回,看向车厢内的齐王,淡淡道:“李府的人大多还算和善,清苦些倒也无妨。”
作为丽安县主,皇家还是给了体面的,留有东市的几个铺子的租契供她过活。
暂住李府几日,想来也不会太为难她,不成便寻个偏远便宜的地带租间院子,考虑往后的日子再做点什么。
齐王再次试探道:“要不还是跟我去齐王府,供你锦衣玉食不成问题。”
容珞蹙了蹙眉头,齐王的心思她又怎猜不到,今日来接她出宫便是奔着这个来的吧。
从荣华富贵到衣单食薄,是会有些落差和不习惯,但齐王背靠太后,背靠萧家,她走了出来怎能又再次进去。
再说,她以什么身份入住齐王府?
容珞收回目光,说道:“恕容珞不能从,齐王殿下还是将我送去李府。”
齐王微微停顿,眼中的冀求转变一抹暗色,缓淡道:“好吧,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齐王府。”
容珞颌了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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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的宅子门庭宽敞,屋顶的瓦片被雨水冲刷得透亮,府前两侧镇着石狮,残留着往日一丝的气派。
人影稀疏,有罗雀跳动。
等别了齐王的马车,容珞跟着府中的下人走进宅子,来接应她的并不多,就一位年长许多的老管家。
老管家姓冯,在李府就事多年。
为了维持府上的用度,昨日遣走不少家丁和丫鬟,整个府内都沉怏怏的。
当初忠义侯李焰出事时,李棹刚参加完科举,科举三次才得以入朝为官,因得忠义侯的荣光,仕途还算顺畅。
李棹现已近五十多岁,他膝下的几个小辈科举不成,转而入军当兵也不能成事,只能靠着他在兵部尚存一些往日威望。
但李棹行事过于刚正,直言不讳,得罪不少人,被萧阁老调到了个闲职当差,至今仕途上无所建树。
冯管家命人去安顿要住的院子,便引着容珞去见李棹之妻李夫人,也是这宅院里的当家主母。
前几日,李夫人来凤阳宫求过容珞帮衬,李府极少会派人过来求她办事,这次求路无门,怎知她也无能为力。
容珞觉察府内的冷清,忍不住询问几句,记得叔父李棹是有几个比她年长的儿子。
冯管家轻叹一声,说道:“老爷他们还关押在北镇抚司的诏狱里,尚未放出来。”
容珞眉头皱起,“叔父虽被连坐处罚,贬了官,不是没流放发配吗,北镇抚司怎么还没放人。”
冯管家解释道:“这些年老爷得罪不少人,都趁着落井下石呢,要北镇抚司放人哪有这么容易,恐怕还有一年半载的徒刑。”
说着,冯管家愁绪满怀,抹起眼泪:“夫人本就患疾,昨日刚呕了血,身子愈发撑不住了。”
几句言语之后,他们便已走到李夫人的院子,冯管家收拾好情绪,两人才进了院门。
屋里一股浓浓中药的苦涩味,门窗关得严实,床榻前两个丫鬟在伺候,一声声咳嗽从榻中传出来。
只见李府夫人崔氏头戴发额,面容憔悴,明明前几日来见容珞时,还尚有一丝神采,现在竟已病得卧床不起。
听到冯管家传话,李夫人支起身子,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李夫人把容珞叫到跟前,关心道:“来的路上可顺当?府里实在抽不出人去接应你了。”
容珞自幼在宫中生活,被赐了皇姓,加上被太后掌控着,她与李家的接触不算熟络。
对这位李夫人,仅仅只是知晓她为人温良恭俭,身子不是很好,为李棹育有一儿一女,现在儿女都已成家。
容珞坐在榻旁,安抚道:“我这样过来挺好的,并无大碍,夫人身子弱,多加保重才是。”
李夫人忍不住轻叹,孱弱说:“难为你从长公主落到这般境地,若不是你叔父,或许幽州之案不会被追究至此。”
容珞一愣,问:“此话怎讲。”
李夫人缓缓道:“他去年在幽州宦游,因征兵之事惹恼幽州总督,这事啊我也甚不清楚,总之他那脾性处处树敌,年纪都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