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寥寥几句,但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邵逾白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所有的大喜大悲都感受不到了,仿佛曾有过海一样宽阔的悲伤绝望从他心口刷过,再尖锐的崖石都变得圆滑。
“不疼,”余逢春说,“你呢?你疼吗?”
他问得很认真,仿佛不单是问面前这一个,问题随着目光向前向后,向上向下,越过无限的时间与屏障,流淌而去,滑进每一个未曾相逢的爱人手中。
我离开的时候,你疼吗?
邵逾白感受着他的目光,摇摇头。
“不疼。”
因为只要想起来,哪怕只有一个名字,无论多远多漫长,我都会去找你。
而且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往回看了。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
……
……
……
此后数日,无事发生。
余逢春还是没接原身父母的电话,每天除了和鱼玩就是刷肥皂剧,又试着做了几次甜品,效果都不是很好。
又或者可以用很糟糕来形容。
他假装不知道邵逾白几次出差是去见余柯,更假装不知道见完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和余柯的恩怨已经了结,但邵逾白还没有。
整整三年的记忆黑洞,痛苦绝望到即使什么都记不起来,还是挣扎着在梦里抓住余逢春的背影,强撑着一点自己都不明白的执念,组织手下人员开发犯罪监测系统。
其中的点点滴滴,虽不致命,但足够磨人。
余逢春没必要替邵逾白决定任何事,只要他心安就好。
而且他心里还隐约担心着一件事,是关于副人格。
副人格始终没有出现,但也没有离开。
余逢春不确定他是在沉睡,还是在冷眼旁观。
但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要出来。
而那一天的到来,实际上并没有很晚。
那天夜里,邵逾白有个会,回来晚些,余逢春睡得不是很沉,一直迷迷糊糊地等。
等到凌晨,卧室的门打开,一个微凉的怀抱贴在他的背后,眷恋不舍的亲吻像细密的雨丝。
余逢春清醒的一瞬间,就知道来的是副人格。
“……怎么了?”他轻声问。
副人格不答,只是将人搂得更紧,像最后一面那样用力,要把人嵌进怀里。
余逢春任由他抱,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手臂。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副人格在他身后很小声地开口:“师尊……”
夜晚的呢喃如此轻柔,似风一般从耳边划过。
副人格真正的记忆恢复了。
余逢春睁开眼,分辨出来人是谁,眼神一片清明。
他“嗯”了一声:“在呢。”
邵逾白继续轻声问:“你还会不会来找我?”
“会的,”余逢春说,“不会不要你。”
“那我等你。”
“好。”
仿佛一阵叹息,连空气都跟着静下去。
0166弹出提示:[逸散数据已回归原位,世界恢复正常。]
余逢春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邵逾白醒来,看向余逢春的第一眼,就让余逢春知道,他都想起来了。
但是邵逾白一个字都没提。
他只是将早餐端到邵逾白面前,然后像分享有意思的事一样随意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余逢春问他:“什么梦?”
“一片辽阔无际的春天。”邵逾白说。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风禾尽起,葳蕤繁祉。
余逢春望着他笑,彼此心照不宣。
春天要永远留下了。
第67章
这一次返回宿主空间, 余逢春发现,他的房间又经历了一次大变样。
原先被莫名震动全部震翻震坏的家具,如今已经全部恢复原状, 还循着以前的位置安稳摆好。
房间里花香怡人,先前花瓶里的满天星已经疯长, 蔓延到地上, 像一条从床头流泻而下的花海。
而在纯白的花海之上, 几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玫瑰, 作为星星点点的装饰。
余逢春坐起身, 罕见的没有感受到抽离而出的晕眩恶心。
他愣愣地看着床下的一片花海, 很久都不知道做如何反应, 而直到纸片一角闯入视线,余逢春才像回过神来一般下床,小心翼翼地在花海中将纸片取出。
那是只有人手掌大小的纸片, 被裁剪得很规整。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永矢弗谖。
纸片上的字迹苍劲有力, 转折写得极漂亮, 但却仿佛是怕自己的字体现不出情谊, 于是书写人在纸片的最末端, 还小心仔细地画出一个小爱心。
余逢春怔愣地看着, 脱离而出的无力虚弱终于在此刻找上门, 他腿一软, 跪坐在地上, 连挣扎都懒得挣扎,直接顺从地倒进花海中。
永矢弗谖。
他从心里念着这个词,一遍又一遍,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那些从高处一路开遍的花,似乎也顺着这短短的字句, 开进了他的身体。
在余逢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抹浅淡又真实的微笑便已经在他眼中绽开。
……
0166又一次迟到了,偏偏在它看来,自己一出任务世界,就在说话。
所以当余逢春听见它的声音的时候,它正在狂叫这次的总体得分。
[天杀的99!!!!!你敢信吗!!你敢信吗!!!妈妈我就知道我可以……!!!]
一朝暴富的人差不多就是它这德行,余逢春已经懒得做任何评价了,老神在在地喝着自己刚泡好的安神茶,坐在床上,神态安详。
激动完以后,0166终于发现了盛开在余逢春脚下的小型花海。
[这什么玩意儿?]它问。
余逢春摇头:“不知道,而且你迟到了一个小时。”
0166难以置信:[又来??]
“嗯哼,我没细算时间,也可能更多。”余逢春说。
突破自己成绩极限的喜悦淡了一点,0166异常困惑,在宿主脑子里嘀嘀咕咕地转了两圈。
想不通啊想不通。
[我去上报,]0166说,[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万一哪天你吐着呛死了怎么办?]
余逢春放下杯子,皱眉:“你能不能别咒我?”
0166不答,只留下嘿嘿一声。
余逢春:“……”
正无语呢,余逢春自己的联络器忽然传来提示音,打开一看,还是上次那个未载入联系人。
这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我恨你。】
余逢春把信息界面给0166看。
“我到底干什么了?”他很奇怪,“卫亭夏为什么总来找我?”
[谁知道呢?]0166哼唧,[可能这就是第一名的通病吧。]
“还是很怪。”
余逢春皱眉,手指按动,回发给卫亭夏一个问号。
暂时没有回复。
一个常年成绩排全体宿主中第一名的人,应该不会骂完就跑,余逢春猜他应该是去头疼别的了。
“你帮我盯着回复,我得睡一会儿。”
放下安神茶,余逢春踢踢踏踏地走到厨房,接了杯清水,带着再次回到卧室,在床头柜里找出那几个颜色非常熟悉的小药瓶。
按照比例倒出药片,余逢春一口闷下,随后异常流畅自然地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
0166默默注视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无需分析思考就明白,余逢春一定这样度过了无数个单独一人的日夜。
从返聘到现在,0166从没问过余逢春吃的药是这是什么的,它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但不敢落实。
在等待排查回复的间隙中,0166像泡沫一样在余逢春的表层意识中漂浮,小心翼翼地躲闪着,未曾碰到任何的思想闪现,只去自己能去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0166仍然能在无限思绪中,捕捉到那如云霞一般缓缓弥漫开的愉快情绪。
如此情形,不管是对余逢春还是0166,都太难得了。
0166很好奇,是什么让余逢春这么开心。
而就在这时,一封邮件将0166的基础思绪运行拉回正轨,但发信人并不是卫亭夏。
余逢春有给他备注,但也只是一串很难分辨具体含义的代码,通过弹出的提示可以看出,他们的交流不算频繁,但很规律。
盯着这封邮件,0166感觉到一丝窘迫和心虚。
可它还是选择打开。
【以下为医药统计系统自动提示:余先生,您好!根据计算,您上次订购的情绪抑制剂应该会半月之内用尽,是否要继续订购?如需要,请在三日之内,将主系统提供的购入准许重新发送。】
0166关闭邮件,抹去了自己看过的一切痕迹,罕见的感受到许多难过。
情绪抑制剂,是系统空间为脱离任务的宿主提供的一种短期强效缓和药品,可以有效抑制宿主脱离任务世界时产生的强烈情绪波动,包括怨恨、愤怒以及思念等强波动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