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前男友的孕检报告 第135节

  贺绅凝滞干涸整夜的心, 忽然充盈一丝甘泉, 他深深地凝睇她, 目光灼灼,底处的思念满的快要溢出来:“不冷。”
  心口热热的。
  两人隔着屏幕无声对视着, 朱伊伊本欲询问他今晚怎么了,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男人炙热的眼神盯得人脸发热,她刚垂下脑袋,就听见贺绅说话:“我想看看孩子。”
  孩子还在肚子里待着,这要怎么看。
  朱伊伊心想这人要么就是醉酒昏了头,要么就是明目张胆耍流氓:“别说胡话。”
  “不是胡话。”
  他认真地说:“看不到,就让我听听。”
  朱伊伊默默谛视着,不到半个月,贺绅明显又瘦了些,清隽的五官愈发锋利。
  尽管他已经极力掩饰周身若有似无的戾气,但言语神态间攫着一股狠意,暴露出他今晚状态的糟糕。贺家与集团的双重担子压着,他不是无坚不摧的铜皮铁骨,自然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累。
  “值得吗?”她没把话说清楚,但彼此间心知肚明她指的是什么。
  “你问我这句话的时候,就值得了。”他答。
  朱伊伊抿了下唇。
  浴室里凌麦还在洗澡,她把房门悄悄关上,解开针织衫,撩起衬衣,露出白净的圆圆孕肚。肚子里的小家伙整天都很安静,一动不动,这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反应,朱伊伊轻轻拍了拍肚皮,尝试唤醒它:“小宝,小宝。”
  “……”
  “起来跟daddy打个招呼。”
  “……”
  反复唤了不下十次都无果,朱伊伊放弃,摊手:“这可不是我不让啊,它睡觉呢,喊不醒。”
  视频里的贺绅双腿敞开,胳膊搭着膝盖:“把手机拿近点,话筒贴着。”
  朱伊伊挑了下眉,她不信贺绅有这个本事。
  她照做,把手机贴在肚子上,视频另头的贺绅启唇说:“看来你最近真的很听话,没闹你妈咪。”
  “乖孩子。”
  他笑了下,声音穿过话筒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拂过朱伊伊的皮肤,激起一阵颤栗。她脸有些烫,想要把手机移开,冷不丁地又听男人欠揍地补一句:“睡眠质量这块随你妈,真好。”
  这话朱伊伊就不乐意听了,她眉毛一皱,凶:“你什么意思啊,拐着弯儿骂我?”
  “不敢。”他笑。
  笑屁笑,朱伊伊想往他脸上怼一拳头,还没付诸行动,平静的肚皮突然被里面的小家伙轻轻顶了一下。她立马顿住,屏息,在感受到第二次胎动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它醒了。”
  朱伊伊把手机立稳摆在桌面上。
  小小的屏幕正好将她上半身全部框进去,焦点定格在孕肚上。
  新买的手机摄像头很清晰,孕肚随着小姑娘的呼吸慢慢起伏着,一下又一下,肚皮上的轻微动静也能捕捉到。
  贺绅唇角勾起点微末弧度:“宝贝。”
  肚皮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醒了吗?”
  又动了一下,这次幅度大了些,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兴奋地举上来贴贴。
  “轻一点,”贺绅靠近屏幕,“别弄疼妈咪。”
  互动还没结束,客厅先传来咔哒一声门响,紧接着是拖鞋的踏踏声,是凌麦洗完澡出来了。朱伊伊立马拉下衣服,整理好:“不早了,我要睡了。”
  通话不过才十分钟。
  分开将近半个月,他只看了她十分钟。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失落。
  眼看着凌麦要进屋了,朱伊伊着急挂断,又听见他试探地问:“明天能来找你吗?”
  “明天不行,我有事。”
  默了默,他嗯一声。
  房门被推开的前一秒,朱伊伊手指戳了下屏幕的挂断键,扔掉手机,凌麦正好走了进来:“又降温下雨了,伊伊,明天相亲你穿什么——”
  网络卡顿三秒,接收到来自凌麦的半句话后,视频通话结束。
  “相亲”二字在房间和话筒里回荡着。
  -
  灯塔狂风席卷,海浪翻涌,盖过了视频里最后飘来的半句话。
  不知是“想请”,还是“香气”,或是“相亲”。
  相亲——
  贺绅眉额拧紧,神经因为过度活跃而胀疼,他按了按眉心,认为还是听错了的可能性较大。
  朱伊伊已经孕五月,他们的感情也在慢慢修复,距离复合只一步之遥,这个时候她相什么亲。
  怀着他的种跟别的男人相会?
  做、梦。
  即便说服自己是听错了,心脏仍没有安全感地高高悬起。
  贺绅读书时上过半学期的心理学课程,记得有一种名为“弃猫效应”的心理,简易来说是指一个人被抛弃过一回,当再次回归这段关系时,无法再像从前那般理所当然和胸有成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斤斤计较,一个表情乃至一个词都会产生应激。
  在他与朱伊伊这段关系里,他早早陷入了弃猫效应。
  每当联系不到她,便开始听风就是雨,觉得朱伊伊会消失,跟别的男人跑路,带着他们的孩子躲到天涯海角,让他再也找不着。
  报应吧?
  在他们分手以前,朱伊伊曾笑嘻嘻地与他说,“你好忙呀,也不爱跟我说话,感觉你就跟风筝一样,稍微松手就跑掉了”,那时的小姑娘就连委屈也只敢借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她故意嬉皮笑脸,好像不在乎,只是她自己不知晓,说出来的那瞬间,她眼底不经意露出来的深深失落。
  现在轮到他来一点一点地来体会。
  如果这是挽回朱伊伊的代价,那他甘之如饴。
  贺绅从冰冷潮湿的长椅里起身,往车走,坐回驾驶室,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盒烟。还是许久之前的那包,里面还剩下大半,随意抽出一根,衔在嘴边,翻出打火机,轻擦一声燃起火焰,低头拢火。
  点着后,连烟带盒扔进海里,他没扔打火机,舍不得,那是朱伊伊交往时送的礼物。烟盒扑通一声落进水里,随海浪漂浮,像是将裹挟他一晚上的糟糕情绪一齐卷走。
  抽完一根烟,贺绅驱车离开。
  明早,津市会举行一场拍卖会,是南家与合作商一手置办的,会上的压轴拍品是一颗名为“fire”的稀有钻石。
  拍卖还未开始,已经喊出天价。
  南尔昨天还发来消息,说不少多金收藏家甚至动了提前高价买走的心思。
  那颗钻石贺绅已经盯了很久,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抵达津市。
  以前送给朱伊伊的tender,她肯定不会要了。
  她说过,讨厌“温淡如水夹杂算计”的爱情,自然也不会喜欢寓意为“合适”的tender。
  不管朱伊伊愿不愿意结婚。
  不结,也没关系,那他们就谈一辈子的恋爱,她只需要爱他,他会负责给她同等法律效应的感情与生活。
  如果结……
  那就重新送她一个炙热的、滚烫的、独一无二的婚戒。
  -
  第二天,津市。
  南尔最近几天都在筹备拍卖会的事情,个别藏品还是从国外空运过来,他忙得昼夜两边倒。
  直到拍卖会开场前半小时,他才从别人嘴里听到贺家翻天的消息。
  贺家翻天?
  多么荒诞又可笑的四个字,南尔一笑而过,没当真。
  可当助理掏出手机,把昨晚贺家晚宴不慎流传出来的视频给他看时,整个人都傻了。贺安清步步紧逼,贺绅不会忍太久,两人迟早会内斗,南尔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距离晚宴过去不到一天,月离港那边肯定还没太平。
  比起贺绅在台上公然说出的话,南尔更担心的是他私下里与贺安清的对峙。母子俩一脉相承,贺安清心硬,贺绅骨头硬,想要和解只能是另一方先低头让步,但在他们这儿不可能,完全是个悖论。
  还有视频内刚刚一晃而过的吕珮,镜头摇晃不稳,但还是能捕捉到她微红的眼。
  南尔叹了口气,他早劝过她多回,可就是不听。
  越想越乱,他走出会场,刚要拿出手机给贺绅打电话,忽然见到后台私人休息室的侍者匆匆走过来:“小南总。”
  “什么事?”
  “贺总来了,在休息室等您。”
  南尔一怔,好家伙,他着急担心地想要去找后台帮忙,贺绅倒好,还有心思千里迢迢赶来津市拍卖?
  他真服了。
  后台休息室是私人区域,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进出需要核验身份,整条走廊都寂静无声。
  南尔进去时,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酒精味,嗅了一下,品出是black russian。鲜红如血色的酒液,一杯下去后劲很强,酒力不胜的会产生猛烈重击般的眩晕感。
  台球室隐约传来球体碰撞响。
  南尔走过去,皱眉:“贺家晚宴的乱子传了个遍,你把事情闹这么大,还有空来津市?”
  贺绅背对着他打球,神色淡淡:“那颗钻石还在不在?”
  “在啊——”说完,南尔就懂他为什么连夜都要赶来了,合着还是为了讨朱伊伊欢心,“钻石就在那,没人动。倒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把话挑明了,时瞬集团已经分离出来,以后她是她,我是我。”贺绅左手撑着球台,细长的球杆自屈起的指节中穿过,来回滑动几下,砰的一声撞出去,打散一桌台球,各色球体骨碌碌地滚动,落入网中,“我不会再受贺家的控制。”
  近乎断关系的程度了。
  贺家伪装出的几十年平静一朝粉碎。
  南尔准备一车轱辘的安慰或劝说的话,全被贺绅这几十个字给堵了回去,一时间拿不准该说贺绅是情种上身,还是他被怒火冲破了理智:“贺绅,你太冲动了。”
  “贺伯母什么性子,你最懂。她动起真格来,时瞬集团大批项目和资金全都得夭折,关键是没一个人敢帮你,我也不敢!到时候你不光要赔死,你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他随手拎起一根球杆,指着贺绅的目标白球,轻轻一推,白球不受控地晃动,“就像它一样,你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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