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前男友的孕检报告 第61节

  “错了。”
  “?”
  他微掀眼皮,提示:“称呼。”
  朱伊伊今天化的是清雅淡妆,涂的也是裸色口红,微微张开时唇瓣晶莹,似花瓣末梢将落未落的朝露,说话间露出莹莹白齿,她“哦”了声,改口:“贺绅。”
  “你以前是这样叫我?”
  “对啊。”
  “记错了吧。”车内的男人,今日穿着正式,清隽矜雅,寡淡面容外覆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举手投足间绅士斯文。
  言语间,不经意露出左手中指的一抹银色。
  “我怎么记得,求婚后,你喊我的那两个字——”手背翻转,摊开,掌心躺着另一枚银戒,他望过来,薄唇轻启:“是老公。”
  朱伊伊瞳孔微缩,耳廓轰鸣,思绪被一只无形大手生生掐断,视线怔怔地凝视着那枚流淌昂贵光芒的圆环钻戒。
  那是她亲手扔掉的tender.
  第36章 “要是朱伊伊,你也敢?”
  “我不是把它扔掉了吗?”
  她声音低不可闻, 不似质问,倒像是自说自话。
  人鱼之眼是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 任何角度看都散发着细碎光芒,此刻,正注视着她——曾经的主人。
  “周五那天戒指没取回来,所以没给你。”贺绅没说清在哪儿取、为什么要取,更没回答朱伊伊的问题,只轻轻执起她的手,挑起纤细白皙的中指,将戒指往上套, “我给你戴上。”
  手蓦地挣脱抽走。
  朱伊伊整条手臂都背到身后,胸口微微起伏,为难道:“可以不戴吗?”
  他磋磨着指腹间的戒指, 触感冰凉:“舅舅知道我求婚了。”
  老城区别名城中村,住在这的人多半是贫穷人,开的也是小电驴,像这么显赫招摇的黑色宾利停在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罕迹。贺绅之前送她都是在夜里, 黑灯瞎火的看不见, 可这会儿白天看得一清二楚, 耽搁这么十分钟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掏出手机拍照了。
  听见清晰地“咔嚓”一声,朱伊伊往上小区楼上看。
  三楼的一个中年男人, 手伸出楼道窗外拍照, 要是条件允许, 恨不得胳膊伸到车旁边, 怼着车牌拍。见朱伊伊瞪她,哂笑一下, 悻悻地收起手机走了。
  朱伊伊默然少顷,僵滞太久而开始发酸的手臂,缓缓松弛垂下,继而主动伸过去,紧绷的中指抬起,任由对方将戒指套进去,卡住,套牢,甩也甩不掉。
  她一字未语地上了车。
  -
  车往月离港开。
  月离港是京城有名的富豪区,独栋别墅,户主非富即贵,每栋别墅都别有风格。也是除却国外父母所住的地方之外,唯一称得上贺绅“家”的地方。
  至于迦粤湾的私人公寓,不过是离公司近,通勤方便,他才常住。
  沿着山道盘旋,开过打理得精致美观的绿荫路道,经过一栋别墅后院时,远远眺着,绿油油的草坪是一片宽敞平坦的高尔夫球场,佣人正尽心尽力地清扫未消融的积雪。
  朱伊伊来前打听过月离港,在网上千辛万苦扒拉两张的照片里,处处做派幽雅。没想到,此时亲眼见过,才知照片里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开了二十多分钟,车开进最里的一栋别墅。
  建筑宏伟,格调像上世纪的老钱家族,周边深幽清寂,高大漆金的远门朝两旁打开,知晓主人听不见,等候许久的佣人仍毕恭毕敬,鞠躬远迎。
  停稳,车门打开,朱伊伊捻起曳地的裙摆,单脚迈下车,身体还未钻出车厢,已有一只手臂挡在头顶,避免她撞到。
  她未抬眸,甚至看也没看都知道是谁。
  因为男人靠近她的那一侧,垂下的是左手,中指套着与她是一对的银戒。
  “贺家只有你舅舅在吗?”朱伊伊趁下车两人捱着时,小声问了一句。
  “这不是贺家,这是我舅舅的私宅。”
  算是回答了她这里只有贺达荣一人的问题。
  哦对,她忘了,贺氏一族定居海外,严格论起来,贺家老宅应该也是在国外的。
  朱伊伊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两人穿过前院,步行玻璃天桥,走到一处酷似客厅又似宴厅的地方停下。折扇牡丹屏风,雍容华贵,两旁摆着青瓷花瓶,看端庄大气的样式,是清朝老物件儿。屏风后是雕花镂窗,竹林影影绰绰,假山前围建了一座小亭,舒缓的古筝琴音自里传来。
  管家微笑:“二少爷,先生在里面品茶。”
  在月离港或贺家,先生不再是代指贺绅,他是小辈,佣人都尊称他为二少爷,再往上,还有一个贺大小姐。
  不过这个贺大小姐,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贺绅:“辛苦周伯。”
  管家礼貌退下。
  贺绅迈脚踏入,朱伊伊有些发呆,见落后他了,小跑几步跟上。越往里走,那股压抑沉闷的气息越重。
  老钱风的装修令人不自觉心底生畏,屏息静气,连走姿都变得拘谨小心。
  走近了,才看清正堂后方摆着一张檀木桌。桌上布满点心,各式茶盏,茶香四溢。
  贺达荣不喜酒,奢爱茶。
  他们来时,贺达荣正独自品茶,坐姿端方,闻声抬头,笑声敦厚:“来了。”
  “舅舅。”
  “比我想象中的还早,你还是喜欢早到。”贺达荣笑着打趣一句,随即看向贺绅右后方,小姑娘有些露怯,头低垂,只露出半个身子,贺达荣笑道:“这是伊伊吧?”
  朱伊伊暗暗吐息,双拳握紧,硬着头皮上前:“舅舅好。”
  “躲在贺二背后,这是怕我?”
  “啊……”
  一上来就被问得说不了话,朱伊伊有些窘,贺绅挪动步伐,站在她前面挡了挡,语调无奈地笑说:“别吓她,胆儿小。”
  贺达荣哈哈大笑,一下子破了功,他本就不是端正稳重的性格,贺家人都知道他是个“老顽童”,哈哈大笑:“贺二啊贺二,你还知道护媳妇儿。”
  “这不是跟您学的。”
  “别,你舅舅我这个年纪还没对哪个女人上心过。”
  舅侄一来一回,家长里短,贺绅聊着,顺带牵住朱伊伊的手,二人坐在长桌对面。
  刚刚与贺达荣隔了两米远的距离登时缩短不少,朱伊伊趁着喝茶的间隙,偷偷瞄一眼贺达荣。
  岁月待他不薄,年近五十的年纪,男人仍英俊倜傥,鬓角虽生了几丝华发,眼角也有浅淡皱纹,但却给这个久经上位的男人增添了一抹亲切。出乎朱伊伊意料,贺达荣名字听着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亲眼瞧见,却是一身书卷气。
  不像集团大股东,倒像个文学院的资深教授。
  只是,商人与虎谋皮惯了,谁知道骨子里又是什么性格。
  不都这样说嘛,商人都一个样——
  停顿。
  是啊,商人都一样心机深沉。
  贺绅也是一个商人,曾经他为了拒绝她,还亲口承认过:“朱伊伊,我比你年长,比你理智,比你势利,也更比你现实。所以你不要喜欢我。”
  当时他都坦白说了。
  奈何那会儿的朱伊伊傻愣愣啊,上赶着追他,还真以为他那样的人答应与她恋爱,真的仅仅、单纯、只是因为喜欢她。
  思绪回笼。
  朱伊伊不敢掉以轻心,动作规矩,小口咬着点心,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安静地当一个花瓶。
  出门这么久她都没怎么吃东西,有些饿了。
  就这样,舅侄闲话家常,朱伊伊只顾吃。
  一不小心,吃撑了。
  贺达荣这里的中式糕点,都是为了配茶,初入口中时是甘甜清爽,尝过一阵后才觉出微苦的中药味,舌苔发麻,朱伊伊从吃第三口开始就想喝水,但不想出声打扰,就这么生忍着。
  忽然,眼前斟满一杯花茶,清澈的水液上漂浮着花瓣碎屑。
  “舅舅这里的茶点苦舌,喝点茶,”贺绅将杯盏推过去,像是感应到她的拘谨,嗓音温柔,“没事的。”
  朱伊伊抿唇低语:“谢谢。”
  拿起茶盏喝水时,中指的钻戒发出耀眼光芒。
  贺达荣左手端着茶盏,眼一觑,将那耀光揽入眼底,什么也没说,只顾品茶。
  -
  品完茶,管家提醒到了午膳时间。
  贺达荣回京城后修整了两个多小时,还没用午饭,“专门等着跟你们一起用。”
  贺绅:“那看起来您也不饿。”
  “谁说我不饿,这不是特意等着伊伊,”贺达荣面容和蔼,转头,“伊伊,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想到话茬被抛到了她这儿,怀孕不吃寒凉食物,她随口说了几个菜品,后道:“就这些了,舅舅。”
  贺达荣吩咐管家下去备膳,转而对朱伊伊道:“估计还要等上一会儿,伊伊要不要到处参观参观?”
  舅侄俩应有私话要说。
  朱伊伊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应声说了句“好”,一个女佣人上前为她带路。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贺达荣与贺绅,说起话来,便开门见山。
  “你母亲知道你提前回国很生气。”
  “我告知她了。”
  “她没答应啊,还跑我这儿来告状,说你这个儿子越长大越不听话,跟爸妈一点都不亲,也就跟我这个舅舅走的近些。”
  餐厅的一面是落地窗,侧眸就能望见外面的假山和回廊,回廊弯弯绕绕,朱伊伊自刚才走出餐厅就一直在里面打转,迷迷糊糊得像个憨憨,女佣人都忍俊不禁。
  贺绅唇角扬起一点微弱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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