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茉莉皱了下眉,道:“另一种?”
  “发生亲密关系。”卷丹环抱双臂给出答案。
  “多亲密?”
  “上床,睡一觉。”
  卷丹的回答干脆利落,茉莉的眉毛险些飞出鬓角。
  “太粗俗了!”
  “我在地牢关了一百年,总要骂走那些想占便宜的驼背人,你不能指望我保持优雅。”卷丹用小指挖着耳朵,轻轻一吹,散漫地勾了勾嘴角,“比起鸢尾她们,我已经相当收敛。”
  茉莉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私下里如何我不管,在殿下面前绝不能这样。”
  “我明白。”卷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疯,不是失去脑子。”
  两人说话时,又有几名女仆来到密室。
  依照卷丹的指引,她们走到坩埚前,依次划开手腕准备放血。
  鲜红的液体线形坠落,一股清香在空气中蒸腾,旋即被药味冲散。
  “足够了。”卷丹发出声音,女仆们握住伤口,陆续放下衣袖。
  “有需要再叫我们。”鸢尾说道。
  “好。”卷丹朝她们摆摆手,无心交谈,开始忙着熬药。
  离开房间之前,茉莉在门前短暂驻足,认真思考卷丹的话。
  如果真能解毒,她会向殿下提出建议。
  想到戈罗德逼迫岑青的经过,她不禁讽笑一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
  作恶多端,妄图篡改天命,终将自食恶果。
  接下来一段时间,王城内风平浪静。
  平静下却隐藏暗流,不小心就会掀起滔天巨浪,倾覆古老的金岩堡。
  贵族大臣们终日忙碌,频繁出入王宫。
  每一次君臣碰面,都会有奇珍异宝运出宝库,装上为使团准备的马车。
  车顶雕刻统一徽章,象征戈罗德国王。车轮的轮轴和轮毂是专门打造,使车辆更为坚固耐用。
  拉车的烈焰马能耐严寒,它们可以在冰天雪地中奔跑,是最适合前往雪域的骑兽。
  信鹰再次带回好消息,岑青的画像送抵暴风城,雪域同意血族使臣过境,两国展开正式和谈。
  消息传来,很是振奋人心。
  大臣们抓紧完善盟书条款,为出使任务争分夺秒。
  戈罗德故意表现得像一个慈父,不时向黑塔送去关怀,既为监控岑青的动向,也为在贵族面前装模作样。
  此举无疑是在掩耳盗铃,只是无人揭穿,乐得配合国王演戏。
  在恭维声中,戈罗德演戏上瘾,他要求左娜前往黑塔,以王后和继母的双重身份关怀岑青。
  “这是你必须做的,左娜。”
  “遵命,陛下。”
  左娜心不甘情不愿,暗地里磨牙,却无法违抗命令。
  在拖延数日之后,她不得不走出城堡,身后跟着女官以及服务王室的裁缝。
  身为王后和王子殿下的继母,背负国王的压力,她必须为岑青准备礼服和出行需要的一切物资。
  “去黑塔。”
  左娜走下台阶,早有仆人清理积雪,在石路上铺开毛毡,以免残雪弄脏她的裙摆和鞋子。
  女官们跟随王后,一路沉默前行。
  裁缝更是大气不敢喘。
  他们常年为宫廷服务,各个消息灵通,这是保命的诀窍。
  就在不久之前,王后重伤一名女官,起因是第一王子命人搬走了殷王后的遗产。
  在这件事中,孰是孰非不是裁缝能够评判。
  两人即将碰面,万一爆发冲突,才真实关系到他们的安危。
  裁缝们彼此交换眼神,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距离黑塔越近,他们越是不安,总觉得此行不会太平。
  奈何职责所在,他们不可能违命,只能硬着头皮跟随王后,一个接一个走入黑塔大门。
  王城之外,三十道疾风刮过平原。
  他们是从流放之地归来的黑骑士。
  众人身上的衣物,脚上的靴子,腰间的武器以及胯下的战马,全来自途经的军营。
  队长米诺策马在前,副队长佩诺尔特和众多骑士紧随在后。
  队伍经过处掀起黑风,仅仅三十人,气势不下千军万马。远远望见,都能感受到沉重压力。
  奔驰中,佩诺尔特的斗篷向后翻卷,现出挂在胸前的口袋。
  狼皮口袋频繁鼓动,从袋口探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这是一只雪豹幼崽,它的母亲在与狼群搏斗中受伤,捕获不到足够的食物,同窝的幼崽都被抛弃。
  它的兄弟姐妹在饥饿和严寒中死去,它在奄奄一息时被黑骑士捡起,不是作为食物,而是幸运地成为一件礼物。
  “殿下应该会喜欢。”
  黑骑士不仅是战斗狂人,也很懂得人情世事。
  初次面见王子殿下,一只可以驯化的雪豹幼崽勉强算是拿得出手。
  骑士们一日千里,快似追风逐月。
  距离王城渐近,听到城头传来的钟声,众人愈加兴奋。
  他们单手抓住缰绳,仰头发出嚎叫,声音汇成一股,与奔雷声交织,恰似洪流滚滚,向宏伟的城池奔涌而去。
  第13章
  左娜从心底里厌恶黑塔。
  于她而言,这里是一处不祥之地,除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踏足塔内半步。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
  纵有万般不愿,她仍不得不来。
  王国与雪域结盟提上日程,使臣队伍整装待发。作为联姻主角,即将送出的重要礼物,在这个紧要关头,岑青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必须精心打扮,看上去尊贵体面,不失王族风度。
  左娜对此嗤之以鼻,却不能提出任何异议。
  她为人嚣张跋扈,恶名传遍宫廷,在戈罗德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细心谦恭,谨小慎微。
  戴上王冠至今,她时刻小心翼翼,伪装得完美无缺。
  这使她能一直坐在王后的宝座上,没有落到前几任王后的下场,或是无端遭到厌弃,或是被罗织罪名投入监狱,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国王不会施舍怜悯,你必须看顾好自己。”
  这是扎克斯对她说的话,在她的婚礼前夜。左娜深深铭刻进脑海,迄今记忆犹新。
  黑塔内并不昏暗,灯龛全部点亮,沿途一览无余。
  女官们清楚看到墙角的苔藓,以及攀爬在窗外的荆棘。
  暗影随风摇曳,时刻刺激她们的神经,使她们的脸色更显苍白。
  裁缝们踮起脚尖走着,手中抱着工具。身后的随从或捧或扛,带来大量珍贵的布料,颜色鲜艳,花纹醒目,一眼即知价格昂贵。
  一行人进入黑塔后,在地精的引领下穿过走廊,登上石砌台阶。
  身侧的灯光频繁摇曳,光影交织,撑开淡薄的七彩,在台阶上方连成虹桥,顺着穹顶逐级延伸。
  台阶转角立有一道身影,高挑,婀娜,身姿妖娆。
  她穿着暗红色的长裙,腰间系着黑带。浓密的长发挽在脑后,额头光洁,没落下一缕碎发。
  她是黑荆棘女仆,从地牢中走出不久,身上却不见阴霾。岁月的折磨并未留下多少痕迹,至少表面如此。
  见到左娜,鸢尾弯腰行礼。
  两人曾在王宫中见过面,对左娜而言,那一次的经历糟糕透顶,几乎令她颜面尽失。
  “王子殿下在等您。”鸢尾的声音略显沙哑,话落后转身就走。
  女仆的举动令左娜异常不悦。
  黑塔果然是不祥之地!
  想到戈罗德的命令,左娜咬住嘴唇,强压下心中怒火,傲然地抬起下巴:“那个废……第一王子在哪里?”
  听到她的称呼,女仆眸光微闪,旋即脚跟转动,侧身让出通往走廊尽头的道路。
  灯龛中跳跃火光,女仆的影子持续拉长,在光中扭曲变形。恐怖在沉默中弥漫,令女官和裁缝们心惊胆战。
  左娜貌似不受影响。
  她径直越过荆棘女仆,始终高昂着下巴,骄傲得犹如一只天鹅。
  女官们跟随在她身后,虽然力持镇定,略微急促的脚步声仍显露出内心中的恐慌。
  裁缝们没有假装,他们压根不必掩饰情绪,畏惧、惊疑和惶恐展现在脸上,他们在行走时弯腰,内心的恐惧无法隐藏,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接近走廊尽头,一行人又遇上两名女仆。
  她们一左一右站立,面无表情,双手交叠在身前,如坚硬的石膏像一般缺乏生气。
  “殿下在等您。”
  同样的话入耳,左娜脚步微顿,举目眺望前方。
  房门自行敞开,门上的雕刻闪烁光辉,金色蔷薇在幽暗中绽放。门轴转动的速度极慢,压抑感如有实质,令她不自觉皱眉。
  一名女官上前半步,在左娜耳畔低声说道:“陛下,小心。”
  宫廷女官全部出身贵族,她们拥有特殊力量。
  这名女官具备预知能力,尽管只是模糊的预感,仍能发挥巨大作用。在左娜身边时,她总能做出有益的提醒,借此成为她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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