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刘大夫,你儿若真是清清白白,你可敢让知州大人派人去你家查查看,到底有没有抢走那些金子?”
  这回轮到刘洪被问愣了。因为别说家里,他如今身上就装了一小袋那日儿子捡回来的金叶子。
  城东那荣福客栈是康城最大最奢华的客栈,否则他哪来的钱去住这样的地方?
  此时,身后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窃窃私语起来。
  “娘,那个漂亮哥哥哭得好可怜啊,这些是在欺负他吗?”
  “说得也是,这肃王殿下到底是皇室之人啊,他都这样说了,总该比那个乡下大夫可信点吧?”
  “可那除了他们,还有谁要害那刘郎呢?别听风就是雨了……”
  刘洪这才有些慌了,道:“这……知州大人!您不要被这毒夫骗了啊!什么金叶子?我没见过!”
  郦羽这才终于停下了哭泣,他冷声道:“金叶子?我只说是金子。可没说是什么金叶子。刘大夫,你是如何知晓那就是金叶子呢?”
  第31章 为你掏心挖肺
  只有姜慎知道郦羽是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
  但凡换一个人在堂上如此哭哭啼啼, 姜慎看都不想看一眼,可那人是郦羽。还在学堂上时,郦羽就有这么个本事, 只要他一哭,满场所有人都会仿佛屏住呼吸般静静地望着他。
  都知道他是故意哭成这样的,可就是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而刘洪说漏了嘴,更没想到郦羽一哭着说了几句风向就立马变了。方才那股狠劲全无。
  儿子被人趁夜杀了是真的。但拿了金叶子…也是真的。
  身后开始有人不断对他指指点点。
  刘洪有些不知所措望了望座上的陈文, 那陈文却一个眼神将他瞪了回去。
  陈文一拍桌, 道:“沈氏郎, 你好好说话。既有冤屈, 一旦查明, 本官自会替你做主。”
  郦羽含泪道:“大人,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我既没人证, 物证……也就只有那半截被烧的银簪,那是出事那天, 我去头面铺子里给我娘选的, 头面铺子的人都可以做证!她是对我不好, 可终究收养了我,否则, 我现在不知道被那人牙子卖到什么柳巷花街里去了!我若真的想残害她,为何还要给她送簪子?”
  陈文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 忽见衙门外一阵骚动。围观百姓听到动静, 回头后开始纷纷绕路。
  依旧是一袭黑衫, 蒙着面布,风尘仆仆的沈枫单臂抓着一个奄奄一息之人提进了门,把那人像垃圾一样随手往地上一扔。
  同样扔在地上的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几片金叶子就从那袋口掉了出来。
  沈枫走到姜慎面前拱手,“王爷,人给抓回来了。这就是那人牙子丁老三。”
  到底沾染着丧母之痛,沈枫的速度比平时还快。姜慎只见地上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正像条蛆虫似的在地上不停蠕动。
  “哎哟…饶命…饶命啊……”
  刘洪见到丁老三,脸上立马毫无血色。
  不过让他更惊怕的还在后面。
  “这人还没离开昭州,但他上了床,似是想往南楚的方向逃。”
  “那怀……孩子呢?”
  “王爷,恕奴无能……没找到,世子殿下没和他在一起。”
  看丁老三现在那样子,沈枫虽下了手,但到底还是怕把人给打没了所以没下死手。
  于是,姜慎先是看了眼郦羽,发现郦羽此时已经停止刚刚那矫揉造作的哭,冷冷地垂眸盯着地上的丁老三。
  随后,他便蹭的一下离开座椅,大步流星上前朝着丁老三的心窝一脚踹了下去。
  丁老三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一口鲜血喷了一地。
  知州有些慌了,连忙命衙役上前搀住姜慎,忙道:“王爷!这公堂之上不能私刑!您可千万莫急啊!”
  姜慎一把甩开那衙役,蹲下去拎起丁老三的衣领。
  “说,你抢走的那小孩在哪。”
  丁老三又咳又喘,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来几个字。
  却是:“我、不知道呀…饶……”
  原来就是这个人把他的小羽卖来卖去,还把他那心肝儿子弄到不知什么地方去……若是手里现在有把刀,姜慎就是捅上个千次万次也不解恨。
  因此他也不想多废话,直接抓住那人的头发,粗暴地把他后脑勺撞在地面上。
  姜慎道:“怎么样?现在能不能想起来?”
  “我不知道……啊!”
  男人惨叫一声。
  “现在呢?现在呢?现在能不能想起来?”
  姜慎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下手也越来越重。
  “别打了!我说就是了!别打了!”
  丁老三哭喊着,后脑勺却已经被砸成了烂肉。
  “是、是长风寨的一个独眼女匪头!先前听说我转手了个蓝眼睛的小孩,就要我把那小孩带过去,不想那小孩半路跑到了药山村……她说,我要是再不把人带给她,她就一刀劈了我!”
  丁老三从挨打到被招,不过眨眼的工夫。陈文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大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把王爷拉开呀?不然要闹出人命了!”
  姜慎觉得还没揍够,他根本不理会那些衙役。直到沈枫上前,轻轻抓住姜慎的胳膊劝了一句。
  “王爷,公堂之上……现在还是让我来吧。”
  于是,姜慎这才回到他那张太师椅上靠了下去,呼吸还不能平静。
  他微微垂头思忖了起来。
  拿着刀的独眼女土匪……?
  又是在南楚边境。
  姜慎只能想到那么一个……他不太愿意想起来的人。
  但就在此时,他无意抬头看到仍然站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的郦羽。
  照理说,被困在山野乡村,又过了两年非人的日子。他应该比自己还恨丁老三才对。
  ……可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淡漠?
  沈枫站到丁老三和刘洪面前,随后摘下了面罩。
  “刘叔,还记得我是谁吗?”
  刘洪先是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震惊道:“不可能?你是…枫郎?你前年不就已经死了吗?!”
  “谢刘叔关心,我没死成。”沈枫的声音还是毫无起伏,“倒是刘叔你,曾经你为人和善,又与我爹是旧友,我一直把你当亲叔叔看待。没想到,区区几年光景,连你也不做人了。就跟你那废物儿子一样。”
  “……枫郎,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洪到底一把岁数,他很快稳住身体,双手背到身后傲然挺立,“当年你父亲兄长走得早,临终时托付我回来照顾你们娘俩。你莫非现在想恩将仇报?”
  沈枫却道:“我父亲?我父亲到底是怎么走的,刘叔自己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吗?要不要我帮刘叔回忆回忆?”
  他绕着刘洪来回走了几步,“当年在月牙沟,云军被南楚人奇袭,打得措手不及。我爹脚上有伤,撤军时行动不便,你自告奋勇地背起他说要带他一起逃。结果南楚人砍过来,你却把他和我当时尚且年幼的兄长推出去当肉盾,自己躲在壕里当缩头乌龟,这才捡回了条狗命。”
  “你、你不是沈枫?你是……”刘季连连后退好几步,双腿发软一屁股摔在地上。
  沈枫盯着他一双惶然的眼睛。
  “我就是沈枫。有肃王爷给我做证。”
  刘洪干脆慌扑通下跪,“陈大人!战场之上,谁不惜命呢!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陈文也一声喝,“不要议论与此案无关之事!”
  但此时,沈枫忽然伸手,直接往那老头怀中一掏,随后就是丁零咣啷的声音。
  那一枚枚落叶般的金子,撒得一地都是。金灿灿的,无论谁看了都会眼直。
  “这金子是王爷赏给我,我让……”沈枫看了眼始终默不作声的郦羽,“我让郦公子转交给我娘的。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我们王爷那位王妃。如今这金叶子就是证据。”
  此时衙门外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人真是肃王妃?就是那话本子里写的肃王妃?”
  “昨天看还不怎么像呢,但今日仔细一看……这容貌气质,确实和咱们平头百姓不太一样啊!”
  姜慎心想,虽然他那王妃本就不是俗人,不过人靠衣裳马靠鞍……
  而此时,郦羽才终于有了动静。
  他直接踩在那些金子上,走到丁老三面前微微弯腰。丁老三本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看见郦羽一张脸,吓得魂惊胆颤,半天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鬼、鬼啊!”随后大喊大叫。
  郦羽凝视着他道:“我问你,你那时为何盯上沈家?”
  丁老三慌忙抱着脑袋,就像生怕被郦羽看到脸,“是我…是我财迷心窍了!那日一早,我就在药山村,本只是想去那家抓那小崽子交给那女土匪的。却无意看那老婶子拿了那袋金子出来。可大白日村里那么多人,不好下手…我就跟踪了你和小崽子,后来正好又碰到刘季……我想要钱,他想要你的人,我们就……我认得那金子上印着皇家的是官印,便编了个理由,伙同那村长老头使计抢走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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