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袁继坐直了身子,便听到他接着说:“有一味毒,可暗中侵袭人的身体,最终使人不声不响地死去,想来,此物可解将军之忧。”
  袁继听后不禁一喜,急切问道:“此话当真?”
  周怀点点头,袁继大笑两声,看向周怀的眼神中充满赞赏。
  “军医真乃我之幸,好!那我们就尽早启程回宫。”
  周怀拱手称是,借此掩住眼中暗光。
  ……
  周送病还没养好,就从周怀那儿得知袁继已经忍不住要行动了。
  果不其然,营中大军很快忙碌起来,准备随袁继一起启程回宫。
  他带走了一半人,另一半留下守城。
  回宫的路途遥远,然而离那座宫殿越近,周送越觉得恍惚。
  数月前,他还忐忑不安地从这里离去,为自己的命途担忧,现在重返故地,他竟连一丝怀念都没有。
  袁继先前掩去了他回宫的消息,所以此时周送突然随军一同出现,倒是叫不少人惊诧非常,不说大臣,光是还在争位的皇子,看他的眼神就都充满了敌对。
  袁继美名其曰:不忍叫父子离分,特让六皇子回宫尽孝。
  众人虽暗骂他无耻,但表面上还得装作和和气气。
  老皇帝已经病到不能管事,宫中现下规矩松散得很,周送回去后就住进了袁继安排的宫殿,看似风光回宫,实则是被他软禁了。
  周怀依旧用军医的身份穿梭于皇宫之中,东宫在他的授意下变得冷清,平常鲜少有人进入,眼下倒是方便了周怀行事。
  他有空就会去周送那里为他把脉,周送在殿内安养了几日,宫内的药汤明显效果更好,他的身体较之军营时好了不少。
  在屋里待得无聊了他就会去院内逛逛,但也仅仅只能待在院内,重兵把守下,他出不了院门。
  离开北麓已有小半个月,周送惆怅的心情更甚,当初入寺时没有带上杜世,也不知他现下在北麓如何了……
  还有贺止……他们何时才能再相见?
  这样想着的时候,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本殿下乃堂堂四皇子,你们敢拦着我?”
  周送转头一看,就见周洺站在大门外,怒气冲冲地与那两名士兵理论。
  那两人对视一眼,皇子的身份让他们有所犹豫,将军只交代不能让六皇子出去,可没说不能让人进来。
  所以他们俩对视着思索一番后,就把人放了进来。
  周洺冷哼一声,大踏步而入,周送不得不转过身对他行礼道:“四哥。”
  周洺厌恶地皱了下眉,冷声冷气道:“哥?你配叫吗?”
  周送从善如流地改口:“四殿下。”
  周洺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些,不过语气依旧冷淡:“你不在北麓待到病死,还回来做什么?”
  一开口,毒死人的话就接连往外说,周洺凑近了些,威胁中还带着嘲讽:“怎么?你也想回来争一争?就你那风吹一吹都要生病的小身板,担得起皇位吗?”
  周送静静听着周洺的嘲讽,丝毫不为所动。
  周洺便接着说:“你真以为袁继那个老贼是在拥护你?别做梦了!他巴不得用你这么个无势的皇子来掌权!”
  周送微微抬眼看他,平静的语气与周洺形成鲜明对比:“四殿下说这话未免有些诬陷人了,皇位自有太子殿下来继承,如何轮得到我?”
  周洺听到这话更是讽刺一笑:“太子殿下?哈哈!”
  “你是说那位失踪的太子殿下?谁知道他到底是失踪了,还是彻底死在外面了?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你难不成还在盼他回来?”
  周洺神色又有些恍然,“我忘了,你从前不就是太子的小跟屁虫吗?身边还总是跟着一个……哦方慕词,可惜,丞相家那位小儿子啊……也快死了。”
  先前的话周送都可以当作耳旁风听听就罢,不会让他内心产生任何波澜,反正这些贬低的话早就听过无数遍了。
  但他后说的这句事关方慕词,周送不能不惊慌,“你说什么?!”
  周洺倒是很喜欢在这种时候给予他打击,眯眼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丞相犯了错,整个丞相府都已被父皇圈禁,可惜还没等定罪父皇就病倒了。”
  “听说方小公子得知消息后可是气得吐了血,昏了好几日,也不知醒没醒来呢?”
  周送惊得身体都有些不稳,却必须掩下不安不能叫周洺看笑话,内心的担忧减不了分毫。
  慕词哥哥虽看上去阳光开朗,但实则先天不足,和他一样是个需要用药温养着的人。
  但他又和自己不同,作为丞相唯一的小儿子,他从出生便受尽宠爱,没吃过一点儿苦。
  丞相府骤然获罪,周送都能想象出他焦急吐血的样子,内心的担忧便更甚了。
  也不知慕词哥哥到底如何了……
  周洺有些得意,就知道他也和那个死太子一样把方慕词当宝似的护着。
  可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失踪的失踪,犯病的犯病?
  思及此,周洺大悦,又对他说道:“说不准,他早就死在丞相府了吧?”
  “你……!”
  周送气不过,刚想与他争论,余光瞥见他身后的人影,话音就顿住了。
  周围霎时陷入一片寂静,周洺咽了咽口水,他竟莫名感觉背脊发凉,像是有什么人紧紧盯着他似的。
  他猛地回过头,被一双漆黑的眼眸吓了一跳,可再定睛一看,那张极普通的脸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于是深感丢了面子的他把怒气都撒在了那人身上,“看什么看?谁准你擅自进来的?!”
  周怀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直盯得他要再度骂人才缓缓拱手道:“四殿下,六殿下寒病未愈,不宜喧闹。”
  “而且,此时已到了六殿下午睡的时候,您再待在这里,恐怕于养病无益。”
  此话一出,就是赶人的意思了,周洺哪遇过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当场就气得要再度发作。
  可也不知怎的,一对上他那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睛,周洺就像被扼住了喉咙,多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如此憋闷的感觉直叫周洺涨红了脸,指了指周怀又指了指周送,边指边道:“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
  “哼!”
  周洺气愤甩袖,怒气冲冲地离去了。
  周怀把行礼的手放下,神色不明,周送挂念着周洺的话,也知道不能在外面问,只好示意他进屋说。
  一关上门,周送就有些急切地问道:“慕词哥哥到底怎么了?”
  周怀冷着脸,显然还对周洺耿耿于怀,听到周送的问题,才缓缓给他解释:“丞相府获罪,是他们为了对付我联合诬陷的,慕词知道以后的确气得发了病。”
  周送忍不住担忧,“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周怀:“能缓解他病症的药材我已寻到,派人送去丞相府了,想来已经无碍。”
  周送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周怀面上却并无悦色,他没告诉周送那么多,老皇帝病前,那群皇子早就蠢蠢欲动,他们素来知道自己和方慕词的关系好,为了对付他,就把矛头转向了丞相府。
  可怜丞相一生忠心为国,老皇帝却听信谗言,直接派兵把丞相府围了起来。
  那夜他收到方慕词吐血昏倒的消息时,担忧得手都在颤。
  因着身份不便,周怀不能立刻去丞相府探望,只能叮嘱人好生照顾方慕词,而自己连夜去研制补药。
  翻阅了无数医书后才发现,自己的药方中缺了一味最重要的药引——极品血玉参。
  血玉参的生长条件严苛,据周怀所知,只有北麓才可能生长,而极品血玉参更是难得。
  方慕词的病必须尽快调养,周怀当即就决定要去寻药,只是在走之前,他和那些人,还有一笔必须要算的账。
  宫内在他多年渗透下,几乎已没有不能掌控的地方,给老皇帝下慢毒,自然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年迈的身躯经不住摧残,果真很快生了重病,但周怀要做的还远不止于此。
  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但周怀没有立刻要了他们的命,而是给他们用了一味特殊的药。
  只要一生不再接触与之相冲的药,就能活下去,反之,则必死无疑。
  做完这些,他才放出自己失踪的消息,潜伏到边境找药去了。
  后面就是阴差阳错遇到了周送,又偶然得知了袁继的野心,于是,一个更大的计谋涌上心头,周怀毫不犹豫就利用了袁继。
  本想着过几日再动手,可总有些不长眼的人硬要凑上来,周怀捻了捻手指,眼底透出一抹暗色。
  周送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默默想着要是自己行动自由,说不定还能去丞相府看看慕词哥哥。
  可惜现在他自身难保,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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