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也没带随从,孤身一人走到屋外,发觉门外只站着两个侍卫。
  周怀眉梢轻挑,推门走了进去。
  贺止听到响动,抬眼朝门口看去,进门的人面目普通,是丢进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
  贺止轻嗤,和周送一点也不像,长得比周送差远了,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成了周送的哥哥。
  周怀没被贺止颇具压迫的注视吓退,屋内沉闷的气氛他仿佛也感受不到似的,双眼看向贺止,轻扬嘴角道:“陛下,初次见面,我是周怀,南林的太子。”
  两人对视的刹那,探究不满与坦然平静相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火药的气味,一点即燃。
  放出的气势没能将人压住,贺止皱了下眉,微微正了正身子。
  他没从那人身后看到随从,此刻便道:“一个人?你倒是胆大。”
  周怀丝毫不惧,甚至还有心调侃:“我也没想到一国之君出行居然只带两个侍卫。”
  贺止冷哼,“你约朕见面,到底想谈什么?”
  他举止间满是自信轻狂,周怀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我要的药材带来了吗?”
  自己说的话被无视,这人还自顾自转移话题,贺止对他的不满顿时再上一层,但因顾虑着周送,只能暂且忍下,朝旁边的高云使了个眼神。
  高云会意,就把一同带来的木盒打开放在桌上,供周怀查看。
  周怀往前走了几步,一条颜色品质极佳的参材躺在盒中绒布内,红绒衬得它根须浓密细长,是周怀想象中珍贵药材的模样。
  他满意地把盖子合上,对贺止说道:“血玉参乃参中珍品,极为罕见,陛下破费了。”
  贺止才不接受他虚伪的道谢,“少废话。”
  眼见贺止的神色有些不耐,周怀收敛了脸上笑意,开始谈起正事。
  “南林宫中生乱,我那些弟弟一个个都想着一步登天,怕是早就忘了我是失踪,不是死了。”
  贺止听他说完,语气暗讽:“所以,你也想回去争位?”
  “不,是回去继位。”
  贺止对他们南林宫里的争斗不感兴趣,但听着周怀的意思,他擅自猜测了一下,随即皱眉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朕帮你?”
  周怀哪知道贺止会这样想象,此刻愣了下神才接着说。
  “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必理会这种小事,只是我若回去,边境军力薄弱,届时万一有人趁虚而入,实在很让人头疼。”
  “陛下觉得呢?”
  周怀直直看向贺止,毫不掩饰眼里的心思。
  贺止如何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这人是敲打自己不要趁乱出兵呢。
  可贺止什么时候对外人言听计从过?更不必说刚见面就让他十分不爽的周怀了。
  所以此刻他轻蔑道:“朕要是不答应呢?”
  周怀微露出一丝苦恼的表情,“那可难办了,陛下难道不记得我信中和您提过的事了吗?算算日子,好像也快要毒发了……”
  涉及到周送,贺止瞳孔猛地一缩,他也顾不上什么体面,迅速起身上前揪起他的衣领,怒道:“你敢!”
  周怀依旧平静,他盯着贺止那双怒气冲冲的眼,又道:“陛下想杀我?可您也应该知道他的毒只有我能解,如此,陛下也要杀我吗?”
  贺止揪着他衣领的手愈发攥紧,却不敢真的把周怀怎么样。
  即使周怀说的可能都是假话,贺止也不敢拿那微薄的可能去赌。
  他有了在意的人,他不能让自己的爱人受到一丝伤害。
  周怀感受到他的手渐渐松了力道,神情也冷静下来。
  这下,周怀更加能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瞧瞧,昔日无所畏惧的暴君,一朝被感情所缚,就如同恶狗被关进了囚笼,如何疯撞也伤不了人。
  周怀眼里满是戏谑,看来他还真是对自己那个弟弟爱得深沉,随便编个理由都能骗到他。
  贺止虽然松了力道,但手并没有放开,他依旧揪着周怀的衣领,甚至把他往前拉了拉。
  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警告,“你要是敢伤他一分一毫,别说边境,就是整个南林朕也会亲自踏平!”
  周怀目的达成,此刻自然顺着他的意思道:“只要陛下遵守约定,我自然会保他无恙。”
  两人又用眼神暗自较量一番,半晌,贺止才冷哼一声,猛地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周怀整理了下衣物向他告辞,拿起桌上的血玉参就要转身离去,但身后又传来贺止的声音。
  “等等。”
  一封信被递到他面前,周怀转头看向贺止。
  “给他带去。”
  周怀勾唇一笑,欣然接过信应了,门一声响动,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屋内。
  高云见贺止站在原地不动,走过去道:“陛下,我们……”
  贺止收回视线,语气沉沉:“回宫。”
  ……
  经过几日的调养,周送的身体较之前恢复了些力气,但内里还是虚弱,须得再静养些时日。
  所以周送每日的生活就只剩下用膳睡觉,再加上顿顿必不可少的汤药,无聊得很。
  周怀隔段时间会来给他把脉,因此周送才不必沦落到连个说话人都没有的可怜境地。
  这日周送刚刚把汤药喝完不久,周怀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刚从扶山回来,把血玉参放好后就到周送这儿来看看他的情况。
  走近了一看,桌上的药碗见了底,还没来得及被人收下去。
  难得见他这么痛快地喝药,周怀眉梢轻挑道:“呦,今天这么听话?”
  因病和周怀相处了几日,周送对他更熟悉了些,也发现自己这位太子哥哥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冷淡。
  甚至有些时候,他恶劣的程度较贺止更甚,纯粹是个黑心芝麻汤圆。
  此刻面对他的调侃,周送已经能面不改色地道:“是把脉的时间到了吗哥哥?”
  周怀应了一声,坐到他旁边把帕子覆在他手腕上,才把自己的手指搭在周送的脉搏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身体比昨日好些了,再养几日就差不多了。”
  周送听了这话也不由一喜,生病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自然也希望快些痊愈。
  周怀没忘记贺止的嘱托,把那封信从怀中拿了出来,递到周送面前。
  “喏,北麓来的信。”
  周送惊喜地看看信,又看看周怀,这才伸手把它接过。
  周怀见他一副欣喜至极的模样,也没兴趣再待在这里碍人眼,所以把信送到后,他就又出了营帐。
  周送靠坐在床上,压着激动拆开信封,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周送的眼几乎一下就红了。
  【见字如晤,佛寺一别数日,深夜时常辗转反侧,恨护卫不力,教你被贼人掳去。】
  【现见金锁得知你平安无恙,才算放心。】
  【不必忧虑,顾好自己的身子,你我暂别严冬风雪后,终有春暖重逢时。】
  【等我接你回家——贺止。】
  纸上骤然落了一滴水迹,墨字也因此而洇出一片湿润,周送手抚着贺止两字,眼泪止不住地流。
  多日被压抑的情绪此时在这封信上尽情宣泄,周送一边抹泪一边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又哭又笑的样子或许看起来滑稽,可他的心却只因最后一句而猛烈地跳个不停。
  这封信在此时对他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心中的思念之意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深重。
  他把信小心收好,才吸了吸鼻子默默在心里回应。
  好,我等你接我回家。
  第36章 谋权
  时隔几日, 周怀再度被传唤进了袁继的营帐,一进帐内,袁继就问道:“他的病可好些了?”
  “是, 已经好多了,估摸着再养几日就可痊愈了。”
  周怀照实答了情况, 袁继听到他这么说才放了心。
  两人说话间, 一位士兵急匆匆进来, 对袁继行礼道:“报!宫里来了消息。”
  袁继示意他上前来, 士兵就把自己手里的信件递给了他,又恭敬退下了。
  袁继拆开看过,面上顿时一片凝重。
  周怀看到他神色变化, 适时问道:“将军,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袁继看了一眼周怀,这人深得他信任, 叫他知道也无妨,就把手里的信件给他看了。
  周怀看后才知原来是老皇帝病得更重了,恐怕命不久矣, 他神色如常地把信件收起, 问道:“将军可是因陛下的病而忧心?”
  袁继叹了口气, “是啊,陛下如此,叫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安心?”
  “何况六殿下还在营中,若是想回宫,其他皇子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袁继说得真心实意, 像是真为周送担忧似的,周怀暗里轻嗤,嘴上却配合他演戏道:“将军想让六皇子回宫?”
  此时回宫, 是个人都能猜出袁继到底想干什么,袁继没对他隐瞒,周怀假装思索了一会儿,为他献计道:“将军若想扶持六皇子,我倒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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