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 第103节

  周倾说自己要去谈一支设计师团队,因为整个市场卷到现在,技术工艺,面料都很重要,但最后,还得是有创造力的设计。之后她还要去北京出个差。
  其实现在周倾已经完全不需要跟梁淙汇报工作,这都是她自己的工作,但要从伴侣的角度,去出差她的确应该报备。
  “等你回来,如果我在明州给打电话,去接你。”
  *
  周倾忙起来,一段时间就会失去联系。
  梁淙也没多休息,隔天等身体机能差不多恢复,就去了飓风的办公大楼。收购一个品牌的后续工作并不简单,除了完成法律手续的交接,还有财务系统上的整合,业务合并,剥离非核心资产。
  他对许多事情心知肚明,料到交接过程必然矛盾重重,因为员工会抵触,欺瞒,设陷阱等他跳。所以第一次入驻就带了过渡期的团队,做合规审查。
  下面的人都在忙。
  梁淙进了他过去的办公室,当年他走的时候并不愉快,嘲讽,猜疑,现在也不算衣锦还乡,这只是一个开始。
  行政部门的员工过来问他,对办公室的翻修、家具有什么意见。梁淙摇摇头,说:“我不在这里设立办公室。”
  “梁总,这……”行政经理猜不出他是真这个意思,还是这位新老板有不满没有说出来。
  “你出去吧,我跟我哥聊聊。”梁溢出现在门口。
  梁淙看了他一眼。
  梁溢不像梁淙,他上班几乎不穿商务装,一来是不喜欢,二来他的气质穿西装衬衫特别像年轻偶像演老成霸总,处处透着不合时宜。
  “哥,恭喜你又杀回来。”梁溢笑嘻嘻地道:“往后,咱们就可以一起工作了。”
  这个品牌和飓风总部办公室不在同一楼层,何来一起办公之说?梁淙看梁溢的眼神像看垃圾,愈加不掩饰了。
  “你要说废话就出去,找个垃圾桶,倒一倒。”梁淙指着门口。
  梁溢脸上出现一秒的沮丧阴沉,很快又调整过来,“好吧,我不说废话了。但是哥你能在这个时候救飓风于水火之中,我真的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梁淙好奇,“我谁也不拯救,来做生意赚钱的,你跟我这演什么深情戏码?”
  梁溢进来不到一分钟连着两次被他怼,让他一点儿幻想都没有了。梁溢再克制不住心里的怨怼,“家里的一切都不好,外面什么都好,对你来说是这样吗?”
  梁溢走到梁淙身边,太近的距离让梁淙感觉很不适。
  他对梁溢的感情比较复杂,但有一层厌恶,和对周与行的类似。这种人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健全的人格。
  “集团遭到重创,爷爷都气病了,好几天都没起来床。”梁溢扮可怜说:“你都不去看他哪怕一眼。”
  “当初你和周倾合伙开公司,大伯和爷爷以为这是你的策略,才没动rb,现在你转头就把公司股权全给周倾了。这女的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你这样?呵呵,她这样外强中干的,走到哪不是一抓一大把?”
  梁溢如此说着,但是看见他哥逐渐变得阴鸷的眼神,又有点害怕,收敛了些,“是不是外面的人都是好人,家里对不起你一次就永远被你打入地狱?家人还有你在乎的吗?哥,你之前没用过这样的眼神看我。你对我很好的。”梁溢走过去,轻轻扯住了梁淙的袖子,语气里带着祈求。
  梁淙随着看他的时间越长,心里的厌烦就越重。
  “哥,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梁淙转开脸把窗户打开,让风透进来,“不要在我这里装精神病博同情,我不吃这套。”他顿了顿,“当然,你也不是个正常人。离我远一点,我就放过你。”
  离他远一点?
  梁溢恼羞成怒,“都是那个女的因为跟咱们家有仇,吹了你的枕边风是不是?平时装得二五八万的,这样的货色,我在夜场里随便拉来一个也比她活儿多。”
  不出梁溢意外的,他被梁淙一拳挥得摔倒在地上,他的牙都松动了,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冲开。
  但是梁溢有点儿爽,不对,是爽死了,“你打死我好了,我就是要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她要是真的爱你,怎么会要走你全部的股权?她一个女的,就该退居你身后支持你。她和她妈就是在做局,一边儿坑害咱家一边儿又骗你。”
  梁淙揍梁溢都有点顺手了,他把他踢出了办公室。也不知道自己和周倾怎么齐齐惹上神经病。
  “你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梁溢滚到门口说。
  梁淙蹲下来,看着他:“你知道什么叫妇人之仁?谁家的商业竞争,是等你自己把自己搞垮,再跟你打官司的?这算什么?”
  “我要是苏荃,就早早挖个坑,把你们一个两个都送进去,轮得着你在这跟我说三道四?”
  第95章 借酒浇愁
  chapter95
  梁溢听了梁淙的话,不屑地道:“那只能说明,是这对母女没用。”
  梁淙扭开梁溢的下巴把他的脸甩到另一侧。
  这层办公室没人来,行政经理去而复返,走到玻璃门边,就看到了梁溢歪倒在灰色的地毯上,那个大的身高,蜷缩在那,看着像羊癫疯发作。
  行政经理犹豫着帮忙打个120,但看到新来的这位梁总对此视若无睹,便确定不是生病,应该是纯欠揍,放下心去,下了楼。
  她听说之前梁淙也揍过梁溢,当着公司那么多人的面。但哥打弟也天经地义。
  梁溢的贼兮兮的小眼睛,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梁淙的表情。
  “我不觉得对方有多仁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没用到连一丁点儿坏事都做不来,不是没那个心,是不敢,怕付出代价,怕遭到报复。”
  梁淙眼眸低垂,问他:“谁教你的?”
  “大伯呗。
  “梁溢挑衅地说道:“咱俩的老爸。”
  以前梁淙最排斥的就是这个事实,现在他对此竟毫无反应,说道:“你爱叫梁云峰什么就叫什么,又不是喊我爸。”
  梁溢在心里偷笑,“哥,咱们俩流着一样的血脉,是一样的人,应该联合在一起,你想搞梁云峰吗?我可以帮你的。”他说着:“我和你一样都很无辜,不应该有隔阂。你要是想获取倾虹集团的资源,完全不用娶周倾,我也可以帮你。”
  “谁跟你是一样的人?”
  梁溢挑挑眉,一脸殷切。
  梁淙看着梁溢,恍然大悟,这家伙立场转变如此之快,疯疯癫癫的,大概率脑子不怎么清楚了。但梁溢如何脆弱委屈,和他毫无干系,也激不起他的一丝情绪波动。
  他没有必要被神经病缠上,风轻云淡地说了个滚,就把门关上了。
  梁溢还坐在地上,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梁淙并没有走到办公桌后面,他站在书柜旁边看手机。光看背影并不十分健硕,反而有些清瘦,但西装革履之下,肌肉硬得能挥死人,
  他说了一句周倾那个女人的坏话,梁淙就把他嘴扇到说话困难。
  梁溢闷头搓了搓脸,心里十分难受,人生当然是比电视剧还要荒谬的,充满了不体面,他都想哭了。
  他只是想个算得上亲人的人。他记得以前,明明梁淙对他很好的啊。他根本就不想考虑梁淙在这件事里三观被冲击得有多狠。他干什么要考虑那些东西?所有人都应该像剧本npc一样,去扮演为他服务的角色,包括梁淙。
  后来梁溢一个人坐在那也碰不到瓷,觉得无趣就走了。梁淙瞥了眼空荡荡的走廊。楼下的工作交接碰到些问题无法推进,下面的人又有些放不开,需要他去快刀斩乱麻。
  下电梯的那几秒,已经盘算好接下来要唱白脸还是红脸了。
  *
  周倾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天一直在天上飞,她跟人打电话的时候说自己要变成鸟了。
  对方开她玩笑,“无所谓,只要别在天上乱拉屎就行,太没有公德心。”
  周倾笑着接话道:“公德心倒是其次,主要是光屁股岂不是会被看到?”
  事情越来越多,她干脆把文明的外衣丢掉,说起话来又糙又刻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主要是受周晋仁的影响。
  周倾出差去远的地方,要喝酒应酬的场合,周晋仁都会多买张机票陪着她。
  设计师是陆观雾给牵的线,聊得算顺利,之前是某运动品牌的签约设计师,有诸多实绩,周倾对对方也相当满意。
  这边敲定了合作的意向,周倾又立即飞往北京。在飞机上周晋仁知道了周倾要给对方多少钱眼睛都瞪成了鸡蛋大,这签约费简直天价,怎么不去抢劫呢?
  周晋仁的想法有道理,但也有他的局限性,周倾说:“周经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多大的狼啊用这么大的孩子去套?”周晋仁说:“你小心人财两空!”
  下了飞机直奔酒店,没多会儿程锐和陆珂就过来找她汇报工作了,这次招标竞争激烈,需要尽快做出决定。
  周倾几乎没有犹豫就拍板了。
  周晋仁一看总投资额,数数后面的零,吓得腿软。
  晋仁虽说全力支持周倾,不希望她和那姓梁的合作,为他打工,但是对她独立操盘这么大的资金心里不免有些打鼓,毕竟风险也独自承担。
  和招商方结束吃饭回酒店的路上,周倾让司机绕了点路,去还是工地的商场。工地仍旧被围挡遮住,里面尘土飞扬,传出电钻的声音。
  周倾下了车,周晋仁随着她一起站在马路对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周倾打开手机递给周晋仁,是一张店铺设计概念图。周倾说:“2003年是老爸人生最风光的一年,2008年以前他都一直坚信倾虹集团未来不可限量,但他临终前还是功败垂成,充满了遗憾。”
  周晋仁盯着设计夸张的概念图,被闪瞎了眼,每一个光点都是金钱的味道,他攥着手机,心中震惊,嘴上却还是泼冷水道:“倾倾,你不会以为自己短短三四年就做到了你爸一辈子做不到的事情吧?你还没成功。”
  “无论有没有做到,我都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看世界。”周倾眼里没有犹豫,映射的全都是对成功的渴望,“但怎么样才算成功?”
  周晋仁叹息了一声,想说什么但发现自己词穷,人生总是一山望着一山高。
  “我不愿意永无止境地等待下去,寻找所谓最合适的时机。”周倾说:“我曾经发誓一定要把店开到北京来,不止是完成老爸的心愿。在我有能力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要立马去做到。”
  周晋仁犹犹豫豫地说:“你不害怕吗?”
  “人为什么要对成功感到害怕呢?”周倾笑了,理所当然地说:“小叔,你也不要害怕,相信我就对了。”
  “……”周晋仁有些失语,他这辈子没正儿八经的打过工,自然不会听人画饼。但是糊里糊涂地随着周倾的语境,他被不断侵袭和感染。
  过了会儿,周晋仁耳边的风停止了,只剩下周倾的余音,他低头看那张概念图,竟然也逐渐的开阔起来,变得激动,昂扬,他好像一只哈士奇找到了领袖。
  周倾回到车上,她想她在事业上离开了梁淙,也一定会更加精彩的。
  *
  办完事,晚班机回明州。
  周倾连日应酬已经累极,但周晋仁要回去遛狗,原因小婶锻炼的时候把脚扭伤了,狗在家里乱拉乱叫,吵的人睡不着觉。
  周倾在候机室,听见周晋仁打电话:“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得我来!”抱怨的语气里还有些骄傲自得。
  周倾笑着看了周晋仁一眼,周晋仁揪揪耳朵,不屑道:“一个两个,真是让人不省心。”
  “你是担心狗,还是担心人?”
  周晋仁脸上荡漾起闭月羞花的笑容来,好像刚谈恋爱的小伙子,这下周倾是信了他不算中年人而是青年。
  “你小婶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迷迷糊糊,没我不行。”
  “我听不下去。”周倾做了个同款的呕吐动作,“做作。”
  她起身活动,在机场商店逛了逛,看见一个眼熟的招牌,某知名珠宝品牌,周倾突然想起了梁淙那天说的。
  她到三十岁还有几年,谈论结婚尚且早了点,事业也还在半山腰。但肯定比二十岁成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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