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还成。”赵四借着自家娘子的力起身,眉间满是笑意,“她说了娘子不好,便该有些教训。”
  “她也未说错。”
  “对便可以随便说吗?还不是欠教训。”赵四摇摇头,改抱起云倾下车。
  当着赵四下了马车,诛心已是带着千绶、九霄在一旁等候。
  赵四抱着云倾,走到诛心身边。
  诛心点点头,上前一步,指着不远处的布帐,与赵四介绍道:“那处就是韩将军的行营,教主且随影来。”
  “嗯。”赵四闷闷应了一声,只觉诛心的身姿甚是挺拔,竟是隐隐有久居上位之姿。
  待诛心引赵四进了行营,就见韩松临着一身甲胄坐在主位上,其右手边,坐着一书生打扮的男子。那男子四十岁上下,面色黝黑,目光如剑。赵四不过与之对视了一眼,便听其与韩松临嗤笑道:“这就是你要与我引荐的旭光?”
  “不错。”韩松临不看赵四,却指着诛心道,“这是镜心盟副盟主诛心。你若不信那是旭光,可以问问此人。”
  “好吧。诛心,这个人真是旭光吗?”男子问得甚是倨傲。
  诛心扫男子一眼,冷冷道:“蔡东勤,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站在你眼前的,就是镜心盟教主旭光。你若不记得旭光,我替你记。十年前,在京师,你赌完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还把自己娘子卖进妓院……你本该是死在赌场的人,是我们教主看出了你是个人才,要我交给了你十两银子,引你去见废太子景仁。十年了,景仁殿下已逝,你却摇身一变,成了这边关仅次于韩将军的人物,你猜这是为什么?”
  “这自然是因为本将军战功显赫。”蔡东勤抬高下巴,得意洋洋道,“莫说你不在京师,未听闻过我的功勋。我蔡东勤,可是斩了百余敌手。便是如韩将军,亦无我那边勇猛。”
  “是吗?”诛心上前,一拍条案,与蔡东勤对峙道,“您当真有那般勇猛?”
  “那是自然。我跟着太子爷多年,怎会在这等小事上撒谎。倒是旭光。”蔡东勤把视线转到赵四身上,“你也是一教主,怎么能容忍这么个女人爬在你头上?”
  “不需要容忍。她即是我。”赵四沉眉扫过诛心、韩松临、蔡东勤三人,上前从怀中掏出刻着“景恒”二字的玉佩,在蔡东勤眼前晃了晃。晃罢,赵四淡淡道:“蔡将军与太子私交甚好,想必一定懂得这块玉的意思。好自为之。”
  说罢“好自为之”四字,赵四即抱着云倾走出了主帐,重回到马车上。赵四上马车不久,马车即动了起来。待马车再停下,已是到了夜幕时分。就着夜幕,赵四拥着云倾说了一夜的话。待天明,赵四从车厢中转醒,就见诛心坐在马车门前,手中捧着一封书信。
  “夫人走了。”诛心的话说得很轻。
  第94章 您要借兵于我?
  “什么?”赵四只当自己听错了。
  诛心又重复了一遍。
  “主子,夫人走了。”
  “去哪了?”赵四坐直身子,按按眉心,伸手接过诛心手中的信。
  诛心道:“听夫人说,是去了京师。”
  “她一个人吗?”赵四边听边拆开手中的信。
  诛心道:“走时,身边跟着一个叫‘莺儿’的丫头。”
  “是怎么走得?”赵四快速看完手中的信,侥幸问,“若现在去追,可能追上?”
  “夫人说不必追。”诛心眨眨眼,认真道,“夫人此行是有要事在身,主子贸然追去,或是会坏主子大事。”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是好?”赵四将手中书信小心折起,面上看不出喜怒。
  诛心望向赵四,毫无保留道:“主子若信我,便改收服蔡东勤。蔡东勤是太子手下一员大将。主子若能说服他入您麾下,咱们便如虎添翼。”
  “是吗?”赵四点点头,催促道,“说下去。”
  “是。”诛心侃侃而谈,“蔡东勤不是寻常守将。近来京师有消息,说太子有意要蔡东勤取代韩将军在边关的位置。”
  “我们要告诉韩将军吗?”赵四记起了韩松临。
  诛心摇摇头,唇角微微上扬。
  “影与主子说这些,绝不是要主子替韩将军谋划。而是希望主子为自己谋划……上次戈壁之事,影从千绶口中已是听说过。影以为,主子便是主子,聪明是主子,愚蠢亦是主子。如此,任他韩松临如何聪明,亦不该凌驾于主子之上,影定会与他几分颜色看看。”诛心眨着眼,细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赵四警告道:“你如何待韩松临,可自行处置。但此种手段,绝不允许用在夫人身上。否则。”
  “否则如何?”诛心抬眸定定望着赵四。那双冷寂的眼睛散开淡淡的柔光,似是在回禀赵四,她所行之事,于赵四绝无半分坏处。
  赵四垂下睫羽,淡淡道:“否则,这镜心盟便交于你吧。”
  “交与我?”诛心不解问,“镜心盟是主子的心血,主子交与诛心,又有何用?倒是夫人。”
  诛心不安道:“夫人是个有主见的女子。主子要将她放在心上,影绝无异议。但影恳求主子,将自己放在夫人之前。”
  “为何?”赵四怀疑诛心话里有话。
  诛心冷哼道:“这是明摆着的事。主子活着,夫人无论如何,都是主子的妻子。主子若失了性命,谁又知晓夫人是谁家的夫人?主子好自为之。”
  说罢,诛心起身离去,独留赵四在车厢中。赵四见诛心走了,索性又躺倒在车厢内,将云倾留与她的书信想了又想。待想过三四轮,赵四即品出来三四处不对。
  诚如,云倾与她说,其离开此地的缘由是族中有事。但早在岑州时,赵四就从九霄口中听过,云倾族人尽亡。排除云倾心中说谎,那云倾所说的族人,或是云家人。除此,云倾信中还有三处疑点,一是说去去便归。若是当真去去便归,何必背着她,携莺儿径直去京师?二是劝她莫要忧心。若是当真不要她忧心,又何必遣诛心与她奉上这么一封语焉不详的书信?三是这信,翻来覆去,竟匆忙到未曾落款……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四皱着眉,在车内辗转反侧了小半日。到夜幕时分,晨霜登车与赵四奉来衣物,又转告赵四,韩将军邀她赴宴。
  “都有什么人?”赵四起身,任晨霜与她更衣。
  晨霜一边忙碌,一边冷冷道:“听说有蔡将军。还有喀布多左部的婵弥西卡公主。”
  “婵弥西卡公主怎么会来?”赵四挑挑眉。
  晨霜道:“听闻婵弥西卡公主是蔡将军的贵客。”
  “哦?”赵四暗惊婵弥西卡竟是与太子有牵连,晨霜那厢已是与赵四将衣衫打理好了。今夜,诛心与赵四备下的是一件带着暗纹的玄色大氅,佐之黑色的发带,称得赵四多了几分书生气。
  赵四摩挲着垂下的发带,问晨霜道:“如此打扮,可会失英武之气?”
  晨霜脸色的寒霜出现了裂痕。
  赵四见状,知自己说错了话,索性丢下晨霜,抢先下了车。
  赵四一下车,就听身后传来晨霜道的轻笑声。
  赵四跟着扬唇笑笑,抬脚快步朝昨日去过的主帐赴宴。
  赵四入主帐时,迎面放了四张条案,三张已坐了人。其中,主位坐得是韩松临,其今日亦是换了一身长袍,观之,甚是儒雅。坐在其左手位,是蔡东勤。蔡东勤亦穿了一身葱绿色长袍,观之,不像领军的将军,倒像是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蔡东勤左手边,坐得是婵弥西卡。婵弥西卡今日着了纯金甲胄。黄金的光泽在烛光里闪烁,衬得其面色阴鸷,似是转瞬就要与帐中众人为难。
  如是,赵四入帐后,先朝韩松临那厢喊了声“韩将军。”
  韩松临招招手,指着右手位,示意赵四落座。
  赵四应邀而座。
  蔡东勤即可起身举杯与赵四逢迎道:“旭光楼主能来,真是赏了蔡某几分薄面。蔡某且敬楼主一杯酒,楼主切莫推辞。”
  “哪里哪里!”赵四承了蔡东勤的情,目光却止不住瞥向婵弥西卡。赵四望婵弥西卡,皆因心底有几分歉意。
  奈何婵弥西卡的目光一直凝在韩松临身上,直到韩松临起身,与婵弥西卡敬了一杯酒,含笑道:“韩某人不知道公主与蔡将军竟是故交。若知道,韩某人定不会与公主那么无礼。”
  “不知韩将军说得是哪门子无礼?”婵弥西卡没有举杯,反倒是别过脸,望着赵四,一字一顿道,“且容婵弥西卡猜一猜。韩将军说得,或是将喀布多右部勋贵诱杀一事。可此事婵弥西卡亦有耳闻。部落中都说,这是三皇子的过错韩将军不必为他受过。”
  “不是这件事。”韩松临应得坦坦荡荡,“松临想说得是松临烧了公主草料一事。”
  “想好怎么还了吗?”婵弥西卡捏住酒杯。
  韩松临道:“没有。也从未想过。韩某人只是待公主有愧。想来,公主刚刚死了叔叔,又逢此大难。当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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